一股浓得化不开的甜腥味,猛地从他身上弥散开来,瞬间压过了药味。
“陈…陈先生!” 我惊骇地后退一步。
他抬起脸,嘴角挂着那诡异的血丝,眼神却瞬间变得极其空洞、呆滞。他直勾勾地望着我身后那扇通向院子的门,嘴角慢慢咧开一个极其僵硬、极其诡异的弧度。
“花…开了…” 他梦呓般地说,声音飘忽不定,“好香…好舒服…钻进去了…骨头缝里…痒痒的…”
他的目光越过我,痴痴地望着门外黑暗的虚空,脸上那僵硬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空洞。他慢慢抬起手,指向门外无边的夜色,指尖微微颤抖。
“看…他们…都在那儿招手呢…”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猛地向前一栽,“噗通”一声重重砸在地上,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嘴角那抹僵硬诡异的微笑,凝固在他青灰色的脸上。
煤油灯的火苗猛地一跳,墙上巨大的影子疯狂舞动了一瞬,随即黯淡下去。屋子里只剩下浓得令人作呕的药味、甜腥味,和一片死寂。
我瘫软地靠在冰冷的土墙上,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陈先生最后那指向虚空的手指,那凝固的诡异笑容,还有那句“都在那儿招手呢”…像无数冰冷的毒蛇钻进我的脑子,疯狂噬咬。
就在这时,外面陡然传来一声凄厉到非人的惨叫,划破了死寂的夜幕!
“啊——!棺材!棺材开了——!”
是张寡妇!
我连滚带爬地冲出陈先生那充满死亡气息的小屋。院子里,那股令人窒息的甜腥味似乎更浓了。村公所方向,几道手电筒的光柱在浓墨般的黑暗里疯狂地、毫无章法地乱晃着,像濒死野兽惊恐的眼。
“开…开了!” “老天爷啊!” “张寡妇她…她扑过去了!” 混乱的、带着哭腔的嘶吼声从村口方向传来,被粘稠的夜风撕扯得断断续续。
是那口红棺!那口吞噬了李老栓、带来这一切灾祸的棺材!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炸开。一股冰冷粘稠的恐惧攫住了四肢,但另一种更强烈的、近乎自毁的冲动驱使着我——去看!去看个明白!哪怕是死!
我拔腿就向村口冲去,脚下发软,几次险些摔倒。越靠近那棵妖异的巨槐,空气就越发沉重粘滞,那股甜腻的腐臭味浓烈得让人窒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吸进去无数细微的、冰冷的毒针。
槐树下,已经围了七八个村民。村长、二狗子、会计…个个面无人色,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他们手里的手电光柱,此刻全都死死地聚焦在同一个地方——那口嵌在巨大树洞里的红棺!
棺材盖,掀开了一条漆黑的缝隙!
那缝隙不大,却像一张通往地狱深渊的嘴,贪婪地吞噬着手电的光线。缝隙边缘,是干涸发黑、如同凝固血浆般的痕迹。一股比周围空气浓烈百倍的、混合着腐木、泥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甜腻血腥的恶臭,正源源不断地从那道缝隙里涌出来,熏得人头晕目眩。
张寡妇就跪在棺材前。她背对着我们,披头散发,佝偻着背,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她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钉在了那里,又像是随时会扑进那道漆黑的缝隙。
“栓子…栓子啊…” 她发出一连串破碎的、不成调的呜咽,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二十年…二十年了…你…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她猛地向前一扑,上半身几乎探进了那道棺材缝隙里!双手胡乱地向漆黑的棺内抓去!
“不——!” 村长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嘶吼,想冲上去拉她。
晚了。
就在张寡妇双手探入棺内的刹那,那漆黑的缝隙里,猛地伸出了几样东西!
不是枯手。是好几截东西!
几截腐烂程度不一的手臂!有的还粘连着些许发黑的皮肉和筋络,露出森森白骨;有的则只剩下灰白干枯的骨骼,关节处还挂着湿漉漉的泥土和腐烂的根须!这些手臂毫无生气地垂挂着,像被随意丢弃的枯枝。其中一只相对“新鲜”些的手腕上,赫然套着一只磨得发亮、沾满泥垢的铜顶针——那正是张寡妇失踪丈夫李栓子的东西!
“栓子——!” 张寡妇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尖叫,不顾一切地伸手去抓那只带着铜顶针的手!
棺内的景象,如同地狱的画卷在眼前展开!
就在那几截腐烂手臂的间隙,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深处,一张脸猛地向上抬了起来!
是李老栓!
他的脸肿胀发紫,皮肤被一种滑腻的、半透明的灰白色薄膜覆盖,像是被浸泡了太久。无数细如发丝、惨白中透着死灰的槐树根须,从他的眼眶、鼻孔、耳朵孔里密密麻麻地钻出来,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他的嘴巴大张着,里面不是舌头,而是塞满了鼓胀的、惨白得刺眼的槐花花苞!花苞挤压着他的口腔,撑开了他的下颌,一些花苞甚至已经绽开了一点点,露出里面暗红色的花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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