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简单的灵谷粥下肚,萧尘林的心却沉甸甸的未曾轻松片刻。昨夜整理完那庞大的“虫王遗产”,喜悦已被更深沉的忧虑取代。
首要之虑,便是薛同身后可能牵扯的势力。
* 亲眷?即便关系再淡薄,血缘亦是天然纽带,若有人知悉薛同最后是来找自己寻那所谓的“机缘”,岂非祸及己身?
* 宗门?那枚冰冷刺骨的“阴蛊洞天”令牌如同一根毒刺,虽暂时拔除隐患(销毁了个人印记玉简),但宗门大能手段莫测,若真有长辈视其为重要棋子,千里追踪绝非妄言!
其次,薛同竟能悄无声息闯入后院法阵覆盖范围!这次是薛同大意轻敌,自己侥幸取胜。下次呢?若来的是更谨慎、更强大的敌人,或是直接破门攻杀?这小小的灵农院,再非安全壁垒!
“狡兔尚有三窟……”萧尘林心中念头电转,“必须未雨绸缪,规划后路。至少,需要一个能暂时脱身、销声匿迹的所在。”这份源自底层、刻入骨髓的生存危机感,随着财富和麻烦的同步到来,愈发强烈。
恰在此时,窗外天色骤暗,铅云低沉,片刻之后,豆大的雨点便噼啪落下,转眼化为瓢泼之势,天地间一片混沌水幕。
“好雨!”萧尘林眼中反而闪过一丝喜色。此等暴雨,岂非天赐的天然掩护?
他迅速从角落翻出一顶陈旧的宽檐斗笠,披上一件灰扑扑、几乎看不出原色的厚实蓑衣。最后,取出一块洗净的深灰粗布面巾,层层覆住口鼻,只露出一双沉静如渊的眼眸。如此一来,除非是极其熟识且刻意观察之人,否则绝难在人群中将他认出。
“藏灵诀术,敛!”体内灵力隐晦流转,气息稳稳锁在练气三层水准。大成境界的敛息之术,非筑基期高人当面,绝无看破之虞。就算面对练气九层,亦有自信能瞒天过海。
顶着滂沱大雨,萧尘林踏着泥泞的巷道前行。此行的目的有二:打探关于薛同身后事的详尽消息;处理掉部分敏感度较低却又占地方、易被追踪的战利品(主要是那些妖虫材料、普通灵材以及那柄蝉翼飞刀)。低调出手,换取必要的信息成本和后续备用灵石。
散修集市即使在暴雨天也喧嚣依旧,只是少了些喧嚣,多了雨声的嘈杂。缴纳一块下品灵石获得摊位许可后,萧尘林在集市靠里一个不甚起眼的角落支起小摊。他将筛选出的妖虫残骸、矿物材料以及那柄寒光内蕴却刻意收敛的蝉翼飞刀依次摆开,价格标得比市面上低一成五到两成。
雨水未能浇灭低阶修士们寻觅廉价资源的热情。陆续有或披蓑衣、或撑灵光护罩的修士驻足问价。
“道友,这黑铁蝎尾甲片怎么卖?”
“一百灵石一小堆,量大可再商量,雨天地滑,诸位道友小心,这雨天摆摊不易啊……”萧尘林压着嗓子,声音透过面巾显得有些沉闷,交易之余,状似不经意地抱怨,“说来也怪,昨日我这住处附近灵田禁制似有感应,波动了几下,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妖兽撞了邪,还是……嗐,瞧我这嘴,尽说些没用的。对了这位道友,坊市里消息灵通,能打听点事的‘明眼人’,道友可知是哪几位啊?”
他借题发挥,借“禁制异动”切入话题,目光却透过雨幕斗笠的边缘缝隙,敏锐地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和后续反应。如此这般,在与多位买主讨价还价和看似寻常的寒暄中,几个在坊市边缘地带贩卖消息、人称“包打听”的掮客名号,悄然流入他的耳中,其中便包括了那位“声名在外”的云英仙子。
直至午后,雨势渐渐由大转小,最后仅剩毛毛细雨。他摊位上的东西已售出七七八八,换回了三百二十余块下品灵石。目的达到,他迅速收摊,身形融入雨后街道上渐渐增多的人流。
拐过几条湿漉漉的窄巷,在一处不起眼的墙角屋檐下,他找到了目标。那是一个面色蜡黄、皱纹深刻,身着粗布短褂的中年女修,腰间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正靠墙假寐,若非腰间挂着一个小巧但略显陈旧的玉牌刻着“云英仙子”四字,几乎与凡俗农妇无异。
萧尘林走近,不言不语,指尖凝聚一丝微不可查的灵力,迅捷无比地在两人周围虚划了一个小圈。刹那间,圈内雨滴落地的滴答声、不远处行人的交谈声、乃至风吹过屋檐的细微呼啸,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膜隔绝开来,变得极其模糊微弱——低阶的静音术生效。
假寐的云英仙子眼皮未抬,沙哑开口:“问物,问路,还是问人?”语气平淡,无甚波澜。
“问人。”萧尘林声音低沉,透过面巾更显模糊。
“名号?”云英仙子浑浊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看向这个浑身遮掩、气息不过练气三层的修士。她并不在意对方身份,只管消息买卖。
“虫王,薛同。”
“……三块中品灵石(或三百下品灵石),概不还价。”云英仙子直接报出价格,没有废话。薛同是坊市“名人”,他的情报值这个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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