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蜷缩在角落,指尖深深抠入溃烂的蛊毒伤口。剧痛让他恰到好处地挤出两行清泪:"叔公莫要为难张教主...定是汉狗落英教的挑拨离间,上月..."话音未落又呕出黑血。
张三金捏碎腰间玉珏,圣坛地砖应声翻转。十二具挂着李克用军符的尸傀破土而出,却在触及顾远血渍的刹那僵立不动——他们心口都插着契丹制式的破甲箭。
"好个一石三鸟!"张三金独眼暴睁,好似看穿这环环相扣的杀局。他意识到了顾远早在半月前就替换了控尸蛊,此刻尸傀脖颈的拜火教铜牌炸开,露出底下契丹王庭的狼头印。
古力森连的刀锋已在他脖颈划出血线:"老狗!你竟真与沙陀人..."
"三思!"顾远突然踉跄起身。
"此刻内斗...咳咳...正合他们心意..."他故意撞向尸傀手中的淬毒弯刀,刀锋在离咽喉三寸处被古力森连击偏。
张三金颓然跌坐到圣火鼎旁。他望着满地"通敌铁证",想起昨夜暗桩的密报——顾远高烧昏迷时仍喊着"金牧快走"。那些染血的战报、残缺的腰牌、疯癫的证人,此刻在青焰中交织成无解的网。
古力森连此刻颤抖着手握着刀,老泪纵横地拾起顾远掉落的银铃——这正是金牧及冠时他亲手所赠。"远儿...叔公对不住你..."老人刀锋一转,圣坛梁柱轰然倒塌,露出暗格里成箱的契丹童尸——全是羽陵部遗骸。
张三金独眼终于露出惊惶。这些孩童手腕系着的五彩绳结,正是他每次用羽陵部孩童充当祭品时赐的那驱邪绳。每根绳结里好似都缠着写有"张三金弑童"的咒符……
"四千三百条性命!远儿的羽陵部青壮都是好汉!全战死了!这个羽陵部族长你真的想让他名存实亡是吧?"古力森连的咆哮震得圣火鼎裂纹密布,"今日不放人,老子屠尽你拜火教精锐九族!"
"即刻释放羽陵部所有老弱妇孺。"他终于扔出玄铁虎符,符身映出顾远低垂的睫羽,"但左大都尉需入圣坛疗伤..."
"放你娘的屁!"古力森连一脚踏碎虎符,"远儿要放你那里,你那些鬼蜮伎俩..."
"叔公..."顾远虚弱地扯住老将军战袍,"侄儿愿入圣坛自证清白..."他余光瞥见张三金独眼闪过精光,心知这老鬼仍要留质牵制,但此刻,他只在意望着张三金颤抖着签下放人令,指甲深深抠入掌心溃烂的蛊毒——这痛楚远不及心头痛楚半分。此刻他大哭,这哭不仅是为了演戏,而是数年来他的忍辱负重,终于让他得以实现解放羽陵部整个部族,他外公金族长,舅舅,姑姥爷……羽陵部各先祖的在天之灵,他终于今日得以告慰。
"远儿撑住!"老人扯下白狼裘裹住他,未察觉裘内衬里缝着羽陵部秘传的追魂香——此香能令张三金圈养的追踪蛊尽数癫狂。顾远在"昏迷"中听着族人哭嚎,嘴角在阴影里勾起讥诮的弧度。
"从今往后,羽陵部只听你一人号令。"老将军将族长铜印按在他溃烂的掌心。顾远颤巍巍抚摸铜印上"羽陵部"三字,想着那些为造假证死去的无辜人,终于呕出真正的血泪。
当最后一批妇孺都蹒跚走出地牢时,顾远正在圣坛密室"昏迷"。他腕间灼痛——这是金牧平安抵达辽东的暗号。张三金推门而入的刹那,他恰到好处地梦呓:"叔公...孩儿守住了..."
老魔头独眼扫过顾远溃烂的伤口,缓缓将七煞蛊解药投入药炉。蒸腾的雾气中,他未注意顾远袖中滑落的赤鳞蛇蜕——那蛇蜕浸泡的正是解药配方。
三更时分,顾远在"昏迷"中勾起冷笑,这代价惨重的苦肉计,终于换来族人一线生机。而圣坛窗外,古力森连的白狼旗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圣坛废墟外,张三金独眼阴鸷如夜枭——这场棋局,远未到终章。
三个月后的乌古部草场,拓跋烈之妹抚着腕间银铃放牧。忽有商队带来云州战讯,说左大都尉古日连远重伤,部众几近全军覆没,唯余半面赤鳞旗葬在万人坑。少女解开狼牙链暗格,内里掉出张染血的契丹文羊皮——正是其兄临终前用血写的"大都尉替兄安排一切,珍重"。
而在辽东深谷,金牧对着新刻的六千灵墓碑焚香时,怀中的青铜镜发烫。镜中浮现顾远站在焦土上的虚影,他脚下踩着将士们的头骨,手中赤鳞刀正指向南方的契丹王帐。有道是:
霜刃裁眉月,罗星指沈州。
赤硝焚瘴雾,铁索渡寒流。
骨埙吹旧冢,蛊血淬新仇。
残旗卷焦土,一诺葬王侯。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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