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恕在下无能,唯焚身以阻敌。望珍重,勿念..."古力森连念到此处,虬须已被泪水浸透。他不知这墨迹是顾远用金牧幼时临帖仿写,更不知少年烧伤是拜火教火浣布灼出的伪伤。这少年更是在此刻,仰天长啸,晕倒过去,惊得这身经百战的老将抱起他,失去了理智地奔向大营……
子时的更漏声里混着药杵捣碎的叹息,顾远蜷在狼皮褥上,腕间"共命"刺青正渗出淡黄脓血。这溃烂的伤口是他用腐骨草反复浸泡所致,连军医都诊不出作伪痕迹。当古力森连掀帘而入时,他更是恰到好处地打翻药碗,褐汁在羊皮地图上洇出"张三金"三字的轮廓。
"远儿!"老将军箭步上前扶住他肩背,铠甲缝隙的寒露滴在顾远颈间,"那老狗昨夜还派探子潜入你军帐!"
顾远咳嗽着从枕下抽出卷染血帛书,帛面契丹文被刻意用突厥语批注——这正是张三金与李克用暗通的"铁证"。当古力森连看到"事成后诛顾远"的朱砂批注时,虬须根根倒竖:"他敢!"
"许是误会..."顾远虚弱地扯住古力森连臂甲,暗将腐骨草汁抹在接缝处,"教主上月还赠我赤鳞甲护身..."
话音未落,帐外传来骚动。亲卫押着个拜火教徒闯入,那人怀中掉出淬毒的狼牙箭——箭尾赫然刻着张三金的火云纹。古力森连挥刀劈断箭矢时,顾远在阴影里勾起冷笑,这刺客实则是三日前被他种下噬心蛊的死士,他冷笑着看着愤怒到极致的古力森连用腰中短刃活活剖开了此人胸膛——他仿佛看到的是张三金的死相。
"远儿,你放心,我都已查明,张三金那个老狗!我必须让他付出代价!远儿,明日去他那祭坛不必害怕,某替你撑腰!"
顾远颤抖含泪,靠在叔公那宽厚的臂膀下,安心且自如……
次日,辰时的晨光刺破浓烟,古力森连已策马立在拜火教圣坛前。他挥刀劈开青铜鼎。
"张三金!你这老狗给老子滚出来!"老将军的怒吼震落梁上积灰,十二盏人皮灯笼应声炸裂,暴怒的古力森连刚进圣坛,便瞬间杀光了坛中的拜火教一众教众。暗处走出个黑袍祭司,袖口火云纹下隐约可见契丹狼头刺青——这是顾远三月前安插的暗桩。
"古力长老息怒..."祭司颤巍巍捧出卷轴,"这是三日前金牧将军求援的血书,被张坛主扣下了..."羊皮卷上的狼血犹未干透,实则取自昨日战死的契丹马匹。
顾远在一旁抑制住冷笑,耳畔尽是精心编排的哭诉。扮作死里逃生士兵的暗卫正对古力森连哭喊:"那夜金将军浑身是火冲进敌阵,大喊着'张三金误我'..."说着呈上焦黑的银算盘。
"老匹夫!"古力森连劈碎圣火鼎,"阴九幽偷袭那夜,我打退了,你明明有三千尸傀可用,却说人手不够,要我回来支援,我回来要去支援远儿,你还阻拦..."
顾远"踉跄"着跪倒在祭火前。他颤抖着解开衣襟,露出心口溃烂的斑痕:"教主明鉴...云州粮仓被毁,实乃某失职..."
张三金的独眼闪过寒光:"少将军这伤,倒像是七煞..."
"老匹夫还敢污蔑!"古力森连的弯刀劈碎青铜供桌,青铜鼎中的圣火突然爆出三朵青莲,张三金那枯瘦的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他独眼扫过古力森连劈碎的供桌残骸,圣坛内的青焰在青铜鼎中诡谲跃动,余光中瞥见古力森连脚边堆积的拜火教徒尸体,指尖在袖中摩挲着七煞蛊的母虫——那虫子却反常地蜷缩成一团,仿佛畏惧着什么。
"老狗你还要装聋作哑到几时?"古力森连怒吼道。顾远适时地踉跄半步,腕间的溃烂渗出脓血,滴滴答答落在张三金的火云纹靴面上。
古力森连的弯刀抵住他咽喉,刀刃上沾着拜火教徒的脑浆。
张三金独眼瞳孔骤然收缩。那脓血中竟有金翅蛊的残翼——这正是他上月种在顾远饮食中的监视蛊!此刻蛊虫反噬的征兆,倒像是顾远真遭了暗算。他猛然抓起地上古力森连扔下的纸,契丹密文却让他如坠冰窟:"...诛张三金,夺圣火坛..."
"老狗看清楚了?"古力森连的刀锋挑起张红袖的染血衣角。"这拜火教神女三日前"意外"被沙陀军俘获,你猜她那衣襟内为何缝着李克用的调兵符?"
顾远在阴影里无声冷笑,他可是亲自将那符咒泡在苗疆腐骨水里三月,才做出经年的旧痕,那神女也是自己嚷金牧找的流民女子假扮,事后早已灭口——这证据,是他故意让古力森连手下暗卫获得的。
"教主..."身后一祭司扑跪在地。"那夜是您让我在左大都尉药中下..."话未说完便被张三金击毙,尸体怀中却掉出七煞蛊的解药药方——字迹竟与张三金书房密卷如出一辙。
张三金独眼微眯,忽然抓起地上焦黑的银算盘珠。玛瑙纹路里渗出的是契丹王室特供的朱砂——这分明是古力森连去年献给可汗的贡品。他刚要开口,却被古力森连的刀气震退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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