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们都感觉到了。秘境中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也更加诡异。金蜈变得更加沉默,眼神深处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光,对桂阳晨的教导越发恭敬,但那种恭敬里,透着一种等待和审视。他似乎在默默计算着师傅剩余的时间,也在暗暗盘算着未来。血蟾变得更加焦躁,他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绕,只知道师傅快不行了,那个他视如生父的人要离开了,他只能一遍遍更加拼命地练习蛤蟆功,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什么。青蝎则更加沉静,她默默承担起了更多照料师傅的责任,煎药、疏导地脉阴气、稳定师傅紊乱的巫力。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仿佛在无声地告诉桂阳晨:师父,还有我在。银蛇……变得更加阴郁。她很少出现在桂阳晨面前,常常独自躲在最阴暗的角落炼制蛊毒,偶尔看向石台方向的目光,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甚至带着一丝……期待?只有玉蛛,似乎还沉浸在无忧无虑中,但当她看到阿爹咳血时,那双纯净的大眼睛里,也终于涌上了真切的恐惧和悲伤,她会扑到桂阳晨膝前,用冰凉的小手笨拙地替他擦汗,声音带着哭腔:‘阿爹,你别死……’”
“桂阳晨知道,大限将至。他强撑着,将五个徒弟召集到石台前。石壁上萤石的幽光,映照着五张年轻却写满复杂情绪的脸庞。他浑浊的目光,如同最后的烛火,一一扫过他们。”
玉婆婆的声音变得极其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仿佛承载着千钧重量,带着玉蛛当年讲述时的哭腔和刻骨的悲伤:
“‘孩子们……’师傅的声音很轻,很沙哑,像破旧的风箱,‘阿爹……要走了。’”
“玉蛛姐姐(玉婆婆习惯如此称呼玉蛛仙娘)说,她当时就哭了出来,扑上去紧紧抱住师傅的腿。血蟾师兄像头受伤的野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眼睛瞪得血红。青蝎师姐咬着嘴唇,脸色苍白,但强忍着没有掉泪。金蜈大师兄低着头,看不清表情。银蛇师姐……站在最远的阴影里,嘴角似乎……似乎动了一下。”
“‘别哭……阿玉……’师傅枯瘦的手,颤抖着抚摸着玉蛛姐姐的头发,那手冰凉得吓人。‘阿爹……对不起你……没能给你……安稳日子……还把你……拉进这……漩涡里……’”
“师傅的目光转向金蜈:‘阿金……’金蜈猛地抬起头。‘你是大师兄……天赋……心机……都是顶尖……’师傅喘了口气,‘振兴苗疆……需要力量……更需要……智慧……和……’师傅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容人之量!莫要被……权欲……迷了眼……伤了同门……寒了……人心……记住……苗疆……不是……你一个人的……苗疆!’ 金蜈身体一震,深深低下头:‘弟子……谨记!’ 但玉蛛姐姐说,她看到大师兄低垂的眼睑下,眼神闪烁得厉害。”
“师傅又看向血蟾,眼神柔和了许多:‘岩宝……’血蟾的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像个无助的孩子。‘好孩子……你像你爹……重情……重义……认死理……’师傅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蛤蟆功……练到……极致……就是……通天大道……保护好……师兄弟……保护好……苗疆的……乡亲……你的力气……要用在……正道上……’血蟾重重地磕头,额头撞在石板上砰砰作响:‘师父!岩宝记住了!用命记住!’”
“师傅的目光移向青蝎,那眼神里充满了期许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小青……’青蝎师姐终于忍不住,泪水无声滑落,但她依旧站得笔直。‘你……最聪慧……也……最明白……’师傅的声音带着一丝欣慰,也有一丝沉重,‘未来……苗疆的路……崎岖……需要……一个……清醒的……引路人……’他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力气,‘约束……金蜈……引导……岩宝……看顾……阿玉……’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角落的阴影,‘防备……不该有的……心思……’这话没有明指,但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青蝎师姐重重地点头,声音哽咽却无比清晰:‘师傅放心!青蝎在,苗疆的火种不灭!同门情谊……青蝎必竭力维系!’”
“最后,师傅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针,刺向阴影中的银蛇:‘阿银……’银蛇师姐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下,缓缓从阴影中走出半步,依旧低着头。洞窟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师傅沉默了许久,那沉默比任何斥责都更沉重。‘你……心思……最巧……手段……最毒……’师傅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桂家的……本事……你学了……七分……为师……只问你……一句……’”
“师傅死死地盯着她:‘你心中……可还有……一丝……对同门……对苗疆……的……不忍?’”
“银蛇师姐猛地抬起头!她的脸色在幽光下惨白如鬼,眼神却亮得吓人,充满了怨毒、不甘,还有一丝……疯狂?她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淬毒般的眼睛,死死地回望着师傅。时间仿佛停滞了。最终,银蛇师姐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个冰冷而扭曲的弧度,又迅速垂下头去,依旧一言不发。师傅眼中最后一丝微弱的光,彻底熄灭了。他疲惫地闭上眼,长长地、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那叹息中充满了无尽的失望和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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