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出钢笔,在随身的笔记本上快速记录:"南京玄武湖茶社,三日后巳时;伪造资金转移计划,重点在苏州蚕庄的账目;陈阿福需提前两日抵达,熟悉茶社布局..."
窗外的月光爬上木箱,在他笔下投下一片银霜。
当写到"联系军统"四个字时,他突然停住。
上个月在商会宴会上,有个穿灰布长衫的男人塞给他张纸条,背面印着青天白日徽章——"若有需要,法租界福兴里17号"。
更夫的梆子声再次响起,这次近了许多。
顾承砚合上笔记本,把铁盒藏进贴胸的暗袋。
那里还揣着从书房带回来的半枚纽扣,金属边缘蹭得他心口发烫。
苏若雪端着青瓷碗进来时,正看见他站在窗前,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把出鞘的剑。
她把碗放在木箱上,酒酿的甜香漫开来:"趁热吃,凉了要拉肚子。"
顾承砚低头喝了口,甜酒在舌尖化开。
他望着碗里浮着的桂花,忽然说:"若雪,等抓住老周,我想去苏州买块地。
种满桑树,再建个缫丝厂。"
苏若雪替他擦掉嘴角的酒酿:"好。"她的声音轻得像落在绸缎上的月光,"等打完这场仗,我们一起去。"
仓库外,巡捕房的警笛声突然划破夜空。
顾承砚放下碗,从暗袋里摸出那个写着"顾承砚"的文件——方才在书房里,他趁那男人转身时,用袖中藏的竹片挑开了他西装内袋的暗扣。
文件边角有些毛糙,是被匆忙塞进去时蹭的。
"他们以为我们是猎物。"他把文件递给苏若雪,目光扫过窗外渐远的警笛声,"可他们不知道,猎人也会饿。"
苏若雪翻开文件,第一页就是顾家三代的家谱,第二页夹着张照片——是她十五岁时在苏州园林拍的,背面写着"苏府嫡女,可联姻"。
她的指尖微微发抖,抬头时却笑了:"承砚,你说今晚的月亮像不像我们小时候在苏州看的?"
顾承砚望着她眼底的光,突然伸手把她拥进怀里。
绸缎的香气裹着酒酿的甜,混着她发间的茉莉香粉,像团暖融融的火。
他在她耳边轻声说:"等老周拿到假报告,就是我们收网的时候。"
窗外,月亮慢慢爬上了屋檐。
顾承砚的手悄悄按在胸口,那里藏着军统的纸条,正随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敲着未来的鼓点。
南京的晨雾裹着玄武湖的水汽漫进茶社,檐角铜铃被风撞得轻响。
顾承砚站在斜对面包厢的雕花窗后,指节抵着窗棂,目光穿过缭绕的茶烟,落在楼下穿宝蓝长衫的身影上——陈阿福正弯腰捡茶盏,后颈那道被松烟墨染深的发际线,与林德昌旧照里的弧度分毫不差。
"顾先生,苏小姐那边来消息了。"身后传来军统特工压低的声音。
顾承砚接过递来的纸条,字迹是苏若雪特有的簪花小楷:"二楼雅座,监听设备已就位,老周未携护卫。"他把纸条揉成碎屑撒进炭盆,火星噼啪跳起,像极了昨夜仓库里那簇烧穿阴谋的烛火。
茶社正门的铜环"当啷"一响。
顾承砚的呼吸陡然一滞——进来的男人穿藏青哔叽长衫,金丝眼镜后的眼尾微微上挑,正是三天前在书房暗格里留下锁痕的"林经理"。
可此刻他腰间挂着的玉牌,和林德昌怀表里那半枚青田石印章,在晨光下泛着同一种幽绿。
"老周。"顾承砚对着窗玻璃呵出白雾,指尖在雾气里画出个圈。
三天前伪造的资金漏洞报告正躺在陈阿福的长衫内袋,漏洞里埋着苏州蚕庄的假账——那是顾家最隐秘的财源,连苏若雪都只知皮毛。
他摸了摸胸口暗袋,那里躺着从"林经理"书房顺来的半枚纽扣,此刻正随着心跳灼着他的皮肤。
楼下传来茶盏相撞的脆响。
陈阿福直起腰时,袖口露出截褪色的蓝布——是苏若雪连夜用林德昌旧衣改制的衬里。"林叔?"老周的声音像淬了蜜,"您这三年躲得可真紧,我连黄浦江的水都喝了半江,才等到今日。"
顾承砚的指甲掐进窗框。
他记得林德昌出事那晚,黄浦江的水腥气混着血味漫进顾家后巷;记得苏若雪蹲在停尸房外,把染血的月白袖角绞成麻花,说"林叔最恨别人叫他老林"。
此刻老周这声"林叔",像根烧红的针,正往他心口扎。
"周先生记性倒是好。"陈阿福开口了,嗓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是苏若雪用枇杷膏泡了整夜的效果,"三年前在苏州码头,你说'顾氏的钱够填三个黄浦江',现在可算出数了?"
老周的喉结动了动。
他伸手要拍陈阿福肩膀,又在半空中顿住——林德昌生前最厌人肢体接触,这是顾承砚翻遍林德昌二十本账册才找到的细节。"顾氏的资金链早该断了。"老周从袖中摸出张银票推过去,"这是山田先生的诚意,只要你把苏州蚕庄的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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