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武话音刚落,郑国与李明衍的脸色同时一变。
"永安里?那不是距离工段北侧的大村吗?"李明衍迅速在脑海中搜索地图信息,"那里有数百户人家,若真闹起来,影响甚大。"
蒙武点头,铠甲在烛火下发出冷冽的金属撞击声,声声如利刃出鞘:"正是此地。据探报,如今聚众已近千人,正在破坏第三段渠道坝基"
"千人!"李明衍倒吸一口凉气,"怎会聚集如此之多?"
"非止一村之民。"蒙武眸中杀气渐盛,"据报,已有十数个村寨的人被裹挟至永安里,气焰嚣张,手持农具刀兵,妄言'修渠夺水,害我苍生',已将北段工地占据,驱逐工匠,毁坏工具。"
郑国站起身来,神情凝重:"此事蹊跷。永安里位于渠道上游,引水只会使他们受益,何来'夺水'一说?定有人从中挑拨。"
楚铁此时大步踏入帐中,脸上尽是风尘。这位魁梧的助手一身劲装,腰间佩着一柄短刀,目光炯炯:"大人,我已探得消息。为首者称张耳,武艺高强。他带有数十名游侠,各有异能,说什么'义不容辱,当为黔首请命'。这帮人煽动村民们说渠道取水会使上游干涸,致使农田绝收。"
李明衍眉头紧锁,"布衣游侠,聚众闹事,必有所图。"他望向蒙武,"将军可有打算?"
蒙武冷冷一笑,手抚剑柄:"游侠素来与各国贵族多有往来,其背后可能另有主使。我已调集百名精锐,只待天明便可出发讨伐。"
"贸然动武,只会激化矛盾。村民被裹挟也是受害者,若酿成流血事件,只怕更难收场。"李明衍眉头紧锁。他知晓战国游侠非同小可,他们多是亡国遗民或脱籍贵胄,交游广阔,视死如归,他们结交权贵,挟贫结富,甚至能左右一地政治。如若贸然动武,极可能激化矛盾,使得千百无辜百姓被卷入漩涡。
蒙武不悦道:"李水官此言差矣。游侠恃强凌弱,不服王法,不动武如何平息?难道任由他们毁我工程,损我秦国国体?"
帐内一时陷入沉默。
"李水官之忧不无道理。"郑国忽然开口,"今有两难:若轻率用兵,恐有误伤;若不施强力,又恐助长乱势。不如折中而行——李水官先行一步,与游侠周旋,蒙将军暗中率军埋伏。如谈不拢,再行强制。"
蒙武皱眉思索片刻,终于勉强点头:"也罢,就依郑先生所言。我率精锐埋伏村外,若见举火为号,定当火速救援。"
"楚铁,魏般,随我即刻启程。"李明衍唤来两名亲信,"蒙将军,烦请您晚我们半个时辰出发,免得打草惊蛇。"
永安里浸在惨白月色中,泾水支流的呜咽声更添萧索。永安里比想象中的大许多,数百间屋舍沿山势而建,村前一条小溪潺潺流过,绕村而行。
清晨,阳光穿透薄雾,洒在关中平原上。李明衍三人纵马疾驰,很快便看到远处村落的轮廓。永安里比想象中的大许多,数百间屋舍沿山势而建,村前一条小溪潺潺流过,绕村而行。此时溪边已聚集了大批人群,黑压压一片,喧嚣声远远传来。
李明衍勒马停在溪边小桥前,仔细观察。只见村前空地上,数百名衣着各异的村民围成一圈。数十余汉子或倚树或踞石,虽身形各异,却皆着葛麻短褐——这是战国游侠最常见的装束。楚铁眯眼细察,低声给李明衍介绍:“他们的武器形制透各不相同,有人腰悬楚式青铜短剑,剑鞘以木胎裹漆,绘有玄鸟纹;有人背负韩地铁脊弓,弓身缠着防滑的蓼草绳;有人足踏齐纨织履,却以秦式绑腿束紧裤脚”
魏般点头:"看那挎赵臂鞲的,怕是长平败军之后。"
李明衍默然。这些游侠绝非寻常匪类,而是被时代巨轮碾碎的各国碎片。他们以"任侠"之名聚啸,实则是天下剧变催生的怨气凝结。
正思忖间,那群游侠已经注意到了他们的到来。
"来者何人?"一个腰佩鱼肠剑的短须大汉厉声喝问,剑柄在月下反射出寒光。
李明衍不卑不亢:"下官李明衍,负责水渠修建。闻听贵方挟持三老、欲阻工程,特来一见。"
大汉面露讶色,转身向村内疾呼:"禀报张君!秦吏来使!" 话音未落,村中忽传来木铎清响,伴着沙哑的《击壤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伴着歌声,一名头戴鹖冠、身着褪色玄端深衣的青年缓步而出。腰间青铜剑鞘刻有"公子无忌赐"。
李明衍心头凛然。眼前人不过二十三四岁年纪,面庞还带着未褪的青涩,但眉宇间已凝着孤傲。魏般小声说道“这就是张耳。”
"李水官不愧是秦王钦点的水利大才,连夜赶来,足见胆识。"张耳语气陡然沉重,眼中锋芒毕露:"然秦政暴虐,刑罚过重,今又征发十万黔首筑渠,鞭子底下筑长渠,断人骨头通流水!百姓有口难言,我辈见不得。"
李明衍不为所动,镇定自若:"张侠士慷慨陈词,可否容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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