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与方才醉酒的含混判若两人。李明衍猛地转头,秦王的醉态正如潮水般退去,面容变得冷峻如铁。那双眼睛,刚才还盈满笑意,此刻却如同千年寒冰,令人不寒而栗。李明衍愕然,这前后的转变之快,令他无法适应。
"大...大王?"李明衍心中一惊,这情形转变的太快,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李明衍感觉浑身都变得冰凉,喝过的酒从毛孔中蒸发,变成刺骨的寒意。
此时,他还能听到殿内赢嘉、姬丹和公子平和公子高的高声谈笑。秦王却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口,一字一句地命令道:
"围住内殿,一个都不许放跑。"
李明衍大脑一片空白,喉头如被无形的手扼住:"大王!这是何意?"
秦王冷冷一笑,不屑作答。
话音刚落,殿外突然涌现一队身着黑色软甲的精锐士兵,为首者正是王贲!他们如同黑夜中的鬼魅,迅速分成数队,无声无息地向内殿包围而去。
李明衍喉头剧烈蠕动,他的声音干涩得难以为继,他的身体开始止不住的颤抖。李明衍不愿意相信,方才的一切不过是秦王精心设下的陷阱,而他则像个傻子,毫不知情地又参与了一场血腥的欺诈。
正当李明衍大脑空白无法思考的时候,王贲很快复返,面色惨白如纸,额角渗出豆大的汗珠:"禀大王...大殿中...只有公子高一人..."
"什么?!"秦王的怒吼如平地炸雷,整个偏殿为之震颤。他一把抓起手边的青铜酒爵,狠狠砸向地面,爵中残酒飞溅,如同血花四散。
秦王面容扭曲,额上青筋暴起,"整座宫殿都有禁军把守,他们怎么可能逃脱?"
王贲一员虎将,此时竟被吓得不敢抬头:"回大王,属下正在调查,但殿内确实只有公子高一人。他...他一个人在殿中饮酒高歌,口中时而模仿赢嘉声音,时而模仿姬丹语气,骗过了门外巡逻的卫士!"
秦王厉声下令:"立刻关闭所有城门,封锁渭水渡口!全城搜捕,给我把每一寸咸阳的土地,都给我翻过来!"
他转向李斯,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李斯,你亲自督办此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李斯立刻领命而去,留下李明衍一人站在偏殿中目瞪口呆,手足无措。
"带公子高来见寡人!"秦王厉声喝道。
片刻后,公子高被禁军押至秦王面前。这位平日一向恭顺亲和的赵国质子,此刻衣冠不整,唇角带血,显然已经遭受过粗暴对待。然而,他的眼神依然清澈如水,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带着一种超然的平静。
"秦王。"公子高微微欠身,行了一个不卑不亢的礼节,那姿态,既非臣子对君王的俯首,亦非囚徒对刽子手的恐惧,而是一种近乎平等的致意。
"你好大的胆子!"秦王怒发冲冠,青筋暴起,"竟敢戏弄寡人!"
公子高神情坦然:"非是戏弄,只是助人脱险。"
"他们为何不辞而别?"秦王眯起眼睛,声音中带着一丝危险的试探。
"大王和我都知道为什么。"公子高答得干脆:"不过我太子嘉并非今日才发现,他早就算到秦王安排,只是不便明言。临行前,他让我转告大王一句话——'不劳烦秦王相送了,我等自可找路回家'。"
这句话如同一把利刃,精准地刺入秦王的自尊。殿内空气瞬间凝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秦王的表情僵在脸上,那是一种被人看穿心机后的赤裸与羞愤。
"大胆!"秦王勃然大怒,"来人,即刻处死此贼!留他头颅悬城门示众!"
李明衍只觉脑中一片嗡鸣,身体先于思想反应,猛地跪倒在地:"大王息怒!公子高尚且年幼,又为赵国质子,若现在处死,恐有损邦交!"
"邦交?"秦王冷笑一声,那笑声如同冬日的寒风,刮得人脸颊生疼,"质子戏弄君王,本就死有余辜!李明衍,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李明衍额头重重叩地:"臣愿以通渠侯爵位换公子高性命!此爵位乃大王恩赐,臣万死不敢有二心,但为救一无辜少年,臣甘愿交还!"
此言一出,殿内落针可闻。秦王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继而是滔天怒火:"你敢用寡人的赏赐来讨价还价?你把寡人的恩宠当做何物?!"他声音陡然拔高,"爵位乃寡人亲赐,岂容你随意弃之?!李明衍,你可知此举是何等大逆不道!"
"不敢!"李明衍身躯一震,再次叩首,额上已见血痕。"臣只是不忍见公子高枉死。臣从未有事求过大王,臣求大王开恩,大王…"
秦王的眼神在李明衍与公子高之间来回游移,良久之后,忽然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好一对忠肝义胆!"
他眯起眼睛,"既然通渠侯不惜用自己的爵位求情,寡人若再不给这个面子,岂非太过无情?"他嘴角猛然掀起一道恶毒的弧度,"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对其施以宫刑,贬为宫奴,终身不得离咸阳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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