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起挂在另一侧腰间的红外测温枪,对准钢轨表面那些没有颗粒的区域,屏幕上显示的温度是12℃,这是符合当前环境温度的。他又将测温枪对准那些排列成OMEGA标志的银色颗粒,屏幕上的数字几乎没有变化,依旧是12℃。可林野却知道,这绝不代表这些颗粒的温度与钢轨一致。根据热成像仪的显示,它们内部正以人体体温的方式辐射热量,只是这种热量被极小的体积和周围冰冷的耦合剂所掩盖,常规的测温方式根本无法捕捉。
“这是……数据载体?”林野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努力让自己的大脑保持清醒。这些纳米级的金属颗粒,表面蚀刻着电路纹路,能够在特定条件下重组排列,并且自身能够维持恒定的“体温”,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他不愿相信的结论——它们不仅仅是一种材料,更是一种信息存储和传输的媒介。
这个想法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如果……如果这些耦合剂不仅仅是用来传导超声波,还隐藏着更深层次的功能呢?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爬上他的脊背。
实验室的台灯在凌晨四点,投下一种近乎惨白的光芒,将每一个细节都照得纤毫毕现,也放大了空气中每一丝的不安。林野将那管出现异常的耦合剂样本小心翼翼地放进恒温箱,启动了升温程序,设定了一个极其缓慢的速率——1℃/分钟。他要亲眼见证,这些诡异的耦合剂,在不同的温度下,会展现出怎样的秘密。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恒温箱内的温度计指针,如同一个疲惫的旅人,艰难地、一格一格地向上爬行。
当温度升至50℃时,原本坚硬如冰的耦合剂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它不再是完全的固态,也不再是液态,而是呈现出一种介于两者之间的、类似珍珠光泽的半透明状态。内部那些细若游丝的银色纹路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但依旧难以分辨其具体形态。
到了65℃时,液态胶体中开始浮现出一些若隐若现的线条,像是某种古老的密码,又像是某种复杂的图案。它们时隐时现,仿佛在捉迷藏,让林野看得心焦。
直到70℃整,那些线条突然像是得到了某种指令,猛地凝聚、清晰起来。它们不再闪烁不定,而是稳定地构成了一张完整的流程图。林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凑近了观察,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
那张流程图,竟然正是刘成上周签批的“钢轨探伤数据复核流程”!从“原始数据采集”,到“异常信号标注”,再到“最终判定”,每一个环节都清晰无比地呈现在这团诡异的耦合剂之中。
林野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流程图最上端是“原始数据采集”,对应的胶体区域里,那些金属颗粒正以一种极其微小的频率——大约0.01秒一次——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往下是“异常信号标注”,当他的视线移动到这一区域时,他清楚地看到,颗粒的闪烁频率突然加快了整整三倍!仿佛是在模拟着数据被人为加速处理的过程。到了“最终判定”环节,颗粒的排列方式发生了变化,它们不再闪烁,而是排列成了三个交叠的圆环,这个图案让林野的心猛地一沉,因为他认出来了,这正是他们内部系统中,用来标识被篡改过的伤损等级标识的特定符号!
“每道工序对应一种篡改方式……”林野对着录音笔,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指尖几乎要戳到恒温箱的玻璃观察窗上,划过流程图上那些跳动的、仿佛拥有生命般的颗粒。“原始数据采集阶段,用随机噪声覆盖真实伤损;异常标注时,把Ⅲ级伤损标记成Ⅰ级;最终判定……”
他的声音突然发紧,因为他在“签字确认”这一环节对应的颗粒群里,看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数字——他的工号!林野!那是三天前,因为数据异常而被他驳回的一份“误报”记录。当时刘成还特意找他谈话,暗示他可能是设备老化或者操作失误,让他重新检查。而现在,这管耦合剂仿佛在无声地告诉他,那根本不是误报,而是被精准地、系统化地篡改了!
一股怒火和恐惧混合的情绪瞬间席卷了林野。他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撞在了冰冷的实验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大口地喘着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惊涛骇浪。这绝不仅仅是耦合剂的问题,这背后一定有一个巨大的、针对整个探伤系统的阴谋!
更诡异、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在耦合剂完全干燥之后。当林野用吹风机将恒温箱内已经恢复液态的耦合剂小心地吹干,使其再次形成一层半透明的薄膜时,他拿出了实验室最高倍数的显微镜,准备进行最后的观察。当他将薄膜放在载物台上,调整好焦距,将视野拉近到微米级别时,显微镜下的纹路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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