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卷着柳絮掠过午门朱红的宫墙,檐角铜铃在日光下折射出细碎的金光。苏锦璃牵着思砚的手踏过青石板,绣着缠枝莲的裙摆扫过阶前青苔,身后江砚墨色衣袍的下摆随步幅轻扬,像展开一幅流动的水墨画。
"站住!皇宫重地,不得擅闯!"
鎏金腰牌在禁军统领胸前晃出冷光,他横握长枪的手臂肌肉紧绷,枪尖红缨随着呵斥微微颤动。苏锦璃抬眼时,发间赤金点翠步摇正撞碎一片阳光,碎钻般的光点溅在统领铠甲的兽首纹上。
"我是江砚夫人,苏相嫡女苏锦璃。"她叉在腰间的手指微微收紧,月白袖口滑落半寸,露出腕上羊脂玉镯,"我儿子江思砚被人污蔑贪墨,今日定要面见陛下讨个公道!"
声浪撞在午门厚重的木门上反弹回来,惊飞了檐下筑巢的燕子。路过的绯袍官员们纷纷驻足,蟒纹玉带在人群中若隐若现,有人下意识抚上腰间金鱼袋,玉扣相碰发出细碎声响。
"江夫人好大的口气。"
人群裂开条缝隙,李御史捻着三绺长须走出,獬豸补子在风中猎猎作响。他眼角的鱼尾纹里嵌着轻蔑,袍角金线绣的獬豸兽首仿佛也在嗤笑:"令郎贪墨赈灾款证据确凿,此刻不回家管教,反倒来皇宫闹事?"
"证据确凿?"苏锦璃冷笑时,步摇上的红宝石坠子晃出一道血光,"不过几张账目对不上的单子,就想定我十二岁儿子的罪?李御史是觉得太学监的算盘珠子会自己蹦出银库吗?"
江砚上前半步,广袖拂过苏锦璃腕间,恰好将她微颤的手指笼在袖中。他对李御史拱手时,腰间玉带钩上的蟠螭纹擦过空气,带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思砚年幼,若有疏漏自当教训。但贪墨乃重罪,还请李御史拿出真凭实据。"
"真凭实据?"李御史突然拔高声音,惊得旁边官员的乌纱帽都歪了半寸,"太学监账册白纸黑字,二十两纹银不翼而飞时,在场唯有令郎一人,不是他是谁?"
"谁说只有我一人!"
思砚突然从江砚身后挣出来,月白直裰的袖口还沾着今早打翻的粥渍。他攥紧的小拳头里露出算盘棱角,算珠碰撞声混着童音炸响:"那天还有王学长和张助教!他们看着我核完最后一笔账,还夸我字写得工整呢!"
李御史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官靴在青石板上碾出细痕:"他们自然帮着你说话!相府嫡女、状元夫人,谁敢不给江家面子?"
"李御史这话差矣。"苏相终于捻着胡须开口,象牙朝笏在掌心敲出闷响,"太学乃教化之地,王学长曾中解元,张助教是孔圣人第三十七代孙,岂会为小儿辈做伪证?倒是御史台向来明镜高悬,如今仅凭孤证定人罪名,怕是要寒了天下学子的心。"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密集的马蹄声。苏小侯爷骑着匹枣红马冲过街角,头顶束发金冠歪到脑后,手里挥舞的宣纸在风中猎猎作响:"姐!姐夫!找到了!义庄张嬷嬷按了手印的收条!"
枣红马前蹄扬起时,碎石子溅在李御史官靴上。苏小侯爷翻身下马的动作震得金冠上的红宝石坠子乱晃,他将宣纸往思砚手里一塞:"快!给那老小子看看!"
思砚接过收条的手指还在发抖,宣纸上的朱砂手印像朵绽开的梅花。他踮着脚将纸举到李御史面前,袖口的粥渍恰好蹭到对方獬豸补子的金线:"上个月我把攒的月例全给了义庄,张嬷嬷说能买五石白米呢!"
李御史只瞥了眼就别过头,袍角的獬豸兽首仿佛也在撇嘴:"谁知道这收条是不是连夜伪造?说不定是贪墨事发,故意找个由头遮掩!"
"你胡说!"思砚突然拔高声音,眼泪在眼眶里打起转,"张嬷嬷现在就在城外义庄熬粥,我们这就去把她叫来!"他攥着收条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算盘珠子在腰间磕碰出急促的声响。
"够了!"
朱红宫门突然吱呀一声敞开,明黄伞盖下的皇帝揉着眉心走出,十二章纹的龙袍在风中鼓起。旁边总管太监捧着的鎏金唾壶晃了晃,壶身上的百寿纹擦过阳光,在青砖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陛下!"
众人齐刷刷跪下时,苏锦璃瞥见思砚的膝盖撞在青石板上,月白裤腿立刻洇出片尘土。她想伸手去扶,却被江砚用眼神制止,他广袖下的手指正悄悄比出安抚的手势。
皇帝的目光落在思砚沾着尘土的膝盖上,嘴角忽然扬起笑纹:"这不是江爱卿的小公子吗?怎么哭丧着脸,跟谁吵架呢?"
思砚仰头望着明黄伞盖,喉结紧张地滚动着。他突然想起去年上元节,皇帝微服逛灯市时曾给他买过糖画,便鼓起勇气往前爬了半步,收条上的朱砂手印在阳光下格外刺眼:"陛下,李御史说我贪墨赈灾款,可我把钱捐给义庄了!这是张嬷嬷写的收条!"
皇帝接过收条时,龙袍袖口的十二章纹扫过思砚头顶。他指尖拂过朱砂手印,突然笑出声:"好个小财迷,居然把攒的月例都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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