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璃脸颊微红,指尖轻轻掐了掐江砚的手背。江砚却反手握住她的手,指腹在她掌心轻轻摩挲,那触感像极了五十年前在漏雨的破屋里,他用这种方式哄她入睡——那时窗外下着大雨,屋里只有一盏豆油灯,他就用掌心的温度驱散她对黑暗的恐惧。
苏清瑶端着玛瑙酒杯走上前,发髻上插着新鲜的栀子花,花白的发丝间点缀着几点莹白。"锦璃,江砚,恭喜你们。"她看向苏锦璃,眼神里有岁月沉淀的感慨,也有释然的轻松,"还记得你刚重生那会,天天带着我们去西市听书,把诗社里的酸腐对联改成打油诗。那时候我总嫌你胡闹,直到自己偷偷跟着你去书坊看话本,才明白女子不该困在深闺里做绣花枕头。"
她举起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轻轻晃动:"这杯酒,敬你们风雨同舟的五十年,也敬我自己——若不是看你们过得这般恣意,我恐怕至今还在琢磨如何用胭脂讨好夫家。"
念璃牵着儿女们上前时,小月儿突然挣脱母亲的手,像只扑棱着翅膀的粉蝴蝶飞到主位前,仰着沾着糖霜的小脸:"爷爷奶奶,我给你们准备了礼物!"她献宝似的打开一个描金小匣,里面不是珠宝翡翠,而是一叠用红绸线装订的小册子。
"这是我写的话本!"小月儿得意地扬起下巴,发间的石榴红绒花随着动作轻轻颤动,"叫《状元与嫡女:五十年糖画缘》!第一回写的就是爷爷奶奶抢糖画,爷爷说奶奶画的龙像蚯蚓——"
全场又是一阵善意的笑声,苏锦璃却突然红了眼眶。她拿起一本小册子,扉页上是小月儿歪歪扭扭的字迹,旁边用铅笔画着两个牵着手的小人,高个子的手里举着糖画凤凰,矮个子的手里攥着条歪歪扭扭的"龙"。在画的下方,写着一行被橡皮擦过多次的字:"祝爷爷奶奶像糖画一样,甜到牙齿掉光光。"
轮到苏锦璃致辞时,她扶着江砚的手慢慢站起来,目光扫过满堂的亲友,忽然想起上辈子病榻前的情景——那时她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窗外下着大雪,继母柳氏端来的汤药比黄连还苦,而她连喝一口的力气都没有。深吸一口气,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五十年前,我从未想过自己能站在这里。"
"我曾是相府最不起眼的嫡女,在继母的算计里活得像个影子。直到十六岁那年在街头,遇见了那个跟我抢糖画的穷书生。"她转头看向江砚,眼里的泪光映着满堂的灯火,"他蹲在地上笑我画的龙像蚯蚓,却把自己画的凤凰塞给我,说'收了你,以后护着你闯祸'。这一护,就护了五十年。"
江砚接过话头,他的声音比年轻时低沉了许多,却依旧带着能熨帖人心的温柔:"我曾是个连糖画都买不起的寒门学子,却在最好的年纪遇见了那个敢掀翻茶盏的相府嫡女。她告诉我,幸福不是靠门第换来的,是要像熬糖画一样,慢慢熬,用心熬。"他举起两人交握的手,手背上布满了老年斑,指关节也有些变形,"这五十年,我们熬出了满堂儿女,熬出了亲友满堂,更熬出了——"
"爹!娘!"苏珩突然举着个半人高的酒坛冲上台,坛口的红布被酒气熏得发亮,"别再说这些酸话了!尝尝我藏了三十年的女儿红,喝了这坛酒,再续五十年!"
夕阳西下时,宾客渐渐散去。苏锦璃和江砚并肩走在后花园的石子路上,晚风吹落石榴花瓣,有几片粘在江砚的肩头,像极了年轻时他披在她身上的红披风。小月儿抱着一叠话本跟在后面,嘴里念叨着要给爷爷奶奶写第二本,说下一本要写他们去江南看桃花的故事。
"累了吗?"江砚停下脚步,伸手替她拂去头上的花瓣。他的动作很轻,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
"不累。"苏锦璃摇摇头,看着天边绚烂的晚霞,那色彩像极了小月儿话本里涂的水彩,"就是觉得像做梦。"
江砚指着不远处的荷塘,那里的并蒂莲正开得繁盛,粉红的花瓣上还沾着傍晚的露水:"你看,那是我们成亲第二年亲手栽的。"他又指向演武场的方向,那里传来苏珩中气十足的吼声,"还有那儿,你弟弟在教孙子们练刀,跟五十年前一样咋咋呼呼。"
苏锦璃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惊起了荷塘里的锦鲤,鱼儿跃出水面时带起的水花,在夕阳下映出细碎的彩虹。她想起白天小月儿话本里的最后一页,画着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石凳上,手里牵着糖画凤凰和龙,旁边写着:"爷爷奶奶老了也会牵着手,像糖画一样不分开。"
"爷爷!奶奶!"小月儿突然指着天边惊呼,"你们看那朵云!"
苏锦璃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西边的天幕上,有朵云彩被夕阳染成了金红色,那形状真的像极了五十年前街边糖画摊上的凤凰——翅膀舒展,尾羽飘逸,连嘴里衔着的那颗"糖珠",都在霞光中闪着亮晶晶的光。
江砚握住她的手,两人相视而笑。他的眼睛里映着晚霞的光,也映着她的影子,就像五十年前在破庙的油灯下,他眼里只有她一个人。
五十年光阴,足够让青涩的少年变成温润的老者,足够让深闺里的嫡女活成自己的传奇。那些上辈子吞咽的委屈,早已被这辈子的蜜糖填满,甜得像此刻舌尖的余味——是江砚为她描眉时的脂粉香,是苏珩咋咋呼呼的护姐声,是小月儿话本里歪歪扭扭的祝福,更是此刻肩头相靠的温暖。
远处传来苏珩的怒吼:"臭小子!刀拿反了!再拿反就去扫马厩!"紧接着是苏清瑶的抱怨声:"这胭脂又调深了,跟猴屁股似的!"然后是念璃温柔的笑声:"爹,娘,该回来用晚膳了,炖了你们爱吃的莲子羹。"
苏锦璃靠在江砚肩上,听着家人的喧闹声在暮色里渐渐清晰,感受着他手臂传来的温度,忽然觉得这世间最好的结局,莫过于此——岁月在鬓边染霜,却让情意愈发醇厚;过往的伤痛都化作蜜糖,与眼前人共尝这细水长流的余生。
而他们的故事,就像小月儿话本里未完的篇章,才刚刚翻开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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