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演武药圃的成效,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迅速扩散至朝堂。寒门出身的将领周岩在北境连打了几场漂亮的防守反击,其麾下斥候小队因通晓基础符箲辨识与毒瘴规避,伤亡率锐减,传回的军情越发精准及时。谢长风坐镇的“讲武堂”第一批学员结业后,迅速充实到北境各军,虽官职不高,却如同一股清流,带来了务实的作风和新的气象。
然而,寒门的崛起,不可避免地触动了世家门阀敏感的神经。
紫宸殿,朝议。
户部尚书,出身清河崔氏的老臣崔琰,手持玉笏,出班奏道:“陛下,北境推行‘边务科’,广纳寒门,本意固边,初衷甚善。然,老臣近日接获数地州府奏报,寒门士子骤得进身之阶,多有急功近利、不谙实务者,滥用‘边务’之名,强征民田以试种新粮(赤焰薯),摊派杂役以兴修水利,民怨渐起!更有甚者,为求政绩,虚报垦荒亩数,浮夸薯粉产量,长此以往,恐非社稷之福啊!”
他话音未落,又有几位世家出身的官员纷纷附议:
“崔尚书所言极是!寒门骤贵,根基浅薄,行事难免操切!”
“边务科取士,偏重实务而轻诗书礼义,长此以往,恐致人心不古,礼崩乐坏!”
“臣闻那‘赤焰薯粉’虽于军中有用,然此物贱陋,强令百姓广种,占良田而挤粟麦,实乃舍本逐末!恳请陛下明察,缓行边务,重定科考,以正本源!”
字字句句,看似忧国忧民,实则剑指“边务科”与“赤焰薯”新政,意图遏制寒门上升势头,维护世家把持的选官渠道和土地利益。朝堂之上,暗流涌动,支持新政的寒门官员虽有心反驳,却苦于势单力薄,一时难以抗衡。
萧衍高坐龙椅,面无表情地听着下方慷慨激昂的陈词。龙案之下,他紧握的掌心却已渗出冷汗。新政阻力之大,他早有预料,却没想到对方如此快就发难,且句句扣着“民怨”、“舍本逐末”的大帽子。
就在崔琰等人以为胜券在握,准备乘胜追击,请旨裁撤“边务科”、限制“赤焰薯”种植时——
“崔尚书此言,未免有失偏颇。”
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如同玉磬击冰,清晰地穿透了朝堂上的嘈杂。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只见殿侧珠帘轻响,云舒一身素青道袍,身影自帘后缓步而出!她并未走向御阶,只静静立于丹陛之侧,青焰流转的眸子平静地扫过崔琰等人,如同看透他们华丽辞藻下的私心。
“皇后娘娘?”群臣愕然!后宫不得干政的铁律,今日竟被这位道姑皇后再次打破?
崔琰眼中闪过一丝愠怒,但面对这位焚妖藤、定北疆、着兵书的皇后,也不敢过于放肆,只得躬身道:“娘娘此言何意?老臣句句皆为国家社稷着想!”
“为国家社稷?”云舒唇角勾起一丝极淡、近乎嘲讽的弧度,“本宫敢问崔尚书,您口中那‘强征民田’、‘摊派杂役’、‘虚报产量’之事,发生于何州何府?涉事官吏姓甚名谁?可有实证卷宗呈于御前?”
“这……”崔琰一滞。这些本就是他们捕风捉影、夸大其词用来攻击新政的借口,哪有什么具体人证物证?他强辩道,“风闻奏事,乃御史之责!民怨沸腾,岂能等闲视之?”
“风闻?”云舒声音转冷,“本宫这里,倒有几份非是‘风闻’的实证!”
她话音未落,侍立一旁的高无庸立刻捧上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卷文书和……几个粗麻布袋?
云舒拿起其中一个布袋打开,里面是雪白细腻的粉末。“此乃京畿三县,由寒门‘边务官’督导农户所产‘赤焰薯粉’,经工部匠作监检验,质地均匀,易燃耐存,远超军需标准。”她又拿起一份文书,“此乃三县今岁赋税账册。因推广薯田,套种豆菽,虽粟麦略减,然薯粉、豆菽充抵税赋后,仍有盈余。农户口粮丰足,何来‘强征民田’、‘民怨沸腾’?”
她再拿起另一份文书:“此乃朔风城守将周岩八百里加急奏报!若非新粮薯粉充足,制成耐储军粮,又以其粉混猛火油焚毁敌营粮草,朔风城数万军民,早已饿殍遍野,城破人亡!此乃‘舍本逐末’?”
云舒的声音一句比一句清越,一句比一句有力!她将手中的薯粉袋高高举起!那雪白的粉末在殿内明亮的烛火下,散发着朴实无华却不容置疑的光泽!
“此粉,非金非玉,乃土地所生,黎庶所劳!能饱士卒之腹,能焚敌寇之粮,能活边城百姓!在尔等口中,竟成了‘贱陋’之物,成了‘舍本逐末’的罪证?”她目光如电,扫过崔琰等人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本宫倒要问问诸位满腹经纶的‘世家栋梁’!当北狄铁蹄踏破边关,当饿殍倒毙于道旁,是尔等的诗赋礼义能退敌?还是尔等的清谈高论能果腹?!”
字字铿锵,如同惊雷炸响!整个紫宸殿鸦雀无声!那些原本气焰嚣张的世家官员,在云舒手中那袋雪白薯粉和铁一般的事实面前,如同被抽去了脊梁,面色灰败,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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