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里……栖霞山……竹林深处……”她咬着牙,一遍遍在心底重复着那模糊的地址,仿佛这是支撑她不倒下的唯一咒语。她的目光死死盯着上方被浓雾笼罩的山路,眼中只剩下不顾一切的执拗。
不知摔倒了多少次,手掌被粗糙的石砾磨破,渗出血丝。她咬着唇,一声不吭地爬起来,用沾满泥土和血迹的手抹去糊住眼睛的汗水,继续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
当正午刺目的阳光终于艰难地穿透浓密的树冠,驱散了些许雾气时,沈昭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她靠在一块冰冷的巨石上喘息,双腿剧烈地颤抖着,几乎站立不稳。就在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昏厥过去时——
一阵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竹叶沙沙声,伴随着若有似无的、极其清冽的药草香气,穿透了浓重的山林气息,钻入她的鼻息。
她猛地抬头!
前方,浓密的翠竹林如同碧绿的屏障,豁然开朗!竹影婆娑,阳光透过摇曳的竹叶,洒下细碎的金斑。竹林深处,几间极其简陋的茅屋悄然静立。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茅草,墙壁是黄泥混着竹篾,岁月在上面留下了斑驳的痕迹。屋前用竹篱围出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晒着各种奇形怪状的草药,散发出浓郁而奇异的混合药香。
就是这里!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身体的疲惫!沈昭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跌跌撞撞地冲进竹林,几乎是扑到了那扇虚掩的、吱呀作响的竹篱门前。
“请问……请问有人在吗?”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长途跋涉后的虚弱和巨大的急切,拍打着竹门,“求求您……救救人!”
茅屋内一片寂静。
沈昭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巨大的恐慌再次攫住了她。难道找错了?或者……人不在?
就在她几乎绝望时,竹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拉开一条缝。
一个须发皆白、如同乱草般堆在头顶和下巴的老者出现在门缝后。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的葛布短褂,身形瘦小佝偻,脸上沟壑纵横,布满了岁月的刻痕。然而,那双深陷在皱纹里的眼睛,却异常清亮锐利,如同古井寒潭,不带一丝浑浊,此刻正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不耐烦,冷冷地打量着门外狼狈不堪、气息奄奄的沈昭。
“吵什么?”老者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砾摩擦,“老头子耳朵还没聋!”
“大夫!求求您!”沈昭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泥地上,也顾不上膝盖的疼痛,急切地将楚明凰的病症一股脑儿说了出来:“心口旧伤!锥心刺骨的绞痛!低烧不退!昨夜还咳得几乎背过气去!镇上的大夫都束手无策!求您……”她的声音哽咽,带着浓重的哭腔,“救救她!她不能有事!”
她一边说,一边慌忙从怀中掏出那枚紧紧攥了一路、带着她体温的龙形玉佩。玉佩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华,龙形威严,玉质纯净无瑕,一看便知是稀世珍宝。她双手捧着,如同献祭般,高高举过头顶,递向门缝后的老者。
“这个……这个给您!求您救她!”她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哀求。
老者的目光只在沈昭焦急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落在了那枚价值连城的玉佩上。他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既无贪婪,也无惊讶,仿佛看到的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那双清亮锐利的眼睛微微眯起,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审视,仿佛透过这枚玉佩,看到了其背后所代表的权势、因果,以及眼前少女不顾一切背后的……那份深入骨髓的情意。
他沉默着,那沉默如同冰冷的巨石,压在沈昭几乎崩溃的心上。
就在沈昭的绝望即将彻底吞噬她时——
老者忽然极其轻微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带着浓浓嘲讽意味的冷哼:
“哼。”
声音不大,却如同冰锥刺骨。
沈昭的心瞬间沉入谷底,巨大的寒意让她浑身血液几乎冻结。
然而,老者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猛地抬起了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死不了!”老者干涩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如同宣判,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他浑浊却锐利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空间,落在了遥远的菱州小院,落在了那个心口带伤、神魂受创的女人身上。
“……忧思过甚,郁结于心!”
“……旧创未愈,又添新郁!”
他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精准地砸在楚明凰的症结之上!
“……静养!少操心!喝药!”
话音未落,老者猛地缩回门后,“砰”地一声,一个鼓鼓囊囊的粗麻布药包和一个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泛黄的纸片,被从门缝里粗暴地丢了出来,恰好砸在沈昭跪着的膝盖前。
“滚吧!别扰了老头子清静!”门内传来老者不耐烦的驱赶声,随即是竹门被重重关上的闷响。
沈昭呆呆地跪在原地,巨大的狂喜和茫然交织在一起,让她一时无法反应。她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捡起那个散发着浓郁草药清香的麻布包,又展开那张折叠的纸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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