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姐!”张磊也急了,忍着肋骨的疼痛上前一步,“默哥刚醒!疼得话都说不了几句!你们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张警官脸上也露出为难的神色:“我们理解家属的心情。但法律程序有规定,受害人的陈述是核心证据之一。而且对方步步紧逼,甚至扬言要反诉。拖得越久,对陈默同志越不利。我们会非常小心,尽量简短,只问最关键的问题,不会让他过度激动和移动。医生就在外面,可以全程监护。”他看向病床上的陈默,“陈默同志,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如果你感觉实在支撑不住,就摇头,我们立刻停止。”
陈默的视线转向张警官,眼神依旧痛苦而迷茫,但似乎听懂了一些。他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呃…”声,艰难地点了点头。他知道,他必须说话,为了自己,为了母亲,为了姐姐,也为了无辜受伤的老周!那份支撑他活下来的、微弱却固执的信念,在这一刻压倒了身体的剧痛和精神的恐惧。
“默默!不行!”陈岚心疼地想要阻止。
“姐…”陈默极其微弱地开口,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我…说…”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坚持。
陈岚看着弟弟眼中的决绝,心如刀绞,泪水再次涌出。她知道,弟弟是想抓住这个机会!她只能咬着牙,退到一边,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张警官和小刘在医生和护士的严密监护下,开始了艰难的询问。问题尽量简洁:昨晚杨雪回家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对她说了什么?杨家是谁先闯进来的?谁先动的手?谁打了你?谁推了你母亲和老周?你腰上的伤是怎么造成的?吐血之前发生了什么?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钝刀在陈默的记忆和伤口上反复切割。他必须集中全部残存的精神,在剧痛的干扰下,艰难地组织语言。每一次回忆,都伴随着身体的轻微颤抖和额头上渗出的冷汗。他的声音微弱、断续、沙哑,有时需要反复询问才能听清。说到杨建国那记凶狠的耳光时,他下意识地偏了一下头,腰部传来的剧痛让他瞬间闷哼出声,脸色惨白如纸。说到杨伟撞倒母亲并导致老周受伤、自己被他撞飞吐血时,他的情绪明显激动起来,呼吸变得急促,监护仪上的心率骤然飙升!
“停!停止询问!” 医生立刻严厉地制止,“病人情绪和体征波动太大!必须立刻停止!”
张警官和小刘也吓了一跳,立刻停止了记录。护士迅速上前检查陈默的情况,给他吸氧,安抚他的情绪。
陈默急促地喘息着,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一种被强行撕开伤疤的屈辱。但他还是坚持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地、却异常清晰地吐出最后几句话:
“…是…杨建国…打脸…杨伟…撞…我妈…推…周老师…我…吐血…他们…故意的…” 说完,他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闭上眼睛,大口地喘着气,身体因为疼痛和激动而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好!好!陈默同志,我们都听清楚了!你好好休息!别说话了!”张警官看着陈默痛苦的样子,心中也充满不忍和愤怒。他郑重地对陈岚和陈母说:“他的陈述非常重要,和现场证据、邻居证言高度吻合!我们会如实记录!你们放心!”
警察带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病房里再次只剩下陈默痛苦的喘息声和亲人悲伤的沉默。
陈岚看着弟弟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生气的样子,心痛得无以复加。她走到床边,轻轻握住陈默冰凉的手,低声却无比坚定地说:“默默,你做得很好…很好…姐都听见了。别怕,姐不会让那些畜生得逞的!他们欠你的,姐一定替你百倍千倍地讨回来!”
仿佛是听到了姐姐的誓言,陈默紧锁的眉头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丝。然而,就在这沉重的寂静中,陈岚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她心头猛地一揪——是李明轩的母亲,她的婆婆,李母。
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颤抖着接通电话。
“喂,妈…” 陈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电话那头,李母的声音没有了往日的温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和不容置疑的严厉:
“陈岚,你在哪儿?阳阳的竞赛结束了。明轩带他回了家。阳阳…哭了很久。”
“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回家一趟。”
“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关于阳阳的未来,关于你,还有你们陈家那些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
“有些决定,必须做清楚了。”
“啪!” 电话被挂断,只剩下冰冷的忙音。
陈岚握着手机,身体晃了晃,脸色瞬间变得比病床上的陈默还要苍白。婆婆的电话,像一道最后通牒,带着审判的意味,冰冷地砸了下来。她知道,更大的风暴,已经在家中等候着她。一边是重伤垂危、亟需守护的弟弟和母亲,一边是即将被彻底夺走的儿子和那个冰冷决绝的“家”…她被推到了悬崖的边缘,无论选择哪一步,都是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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