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压抑的病房里,如同粘稠的胶水,缓慢而沉重地流淌。陈默的身体状况依旧糟糕透顶。腹中持续的灼烧感和剧烈的痉挛如同跗骨之蛆,日夜不停地啃噬着他。医生尝试了温和的流食和营养液滴注,但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呛咳的风险,而滴注也只能勉强维持生命的最低需求,无法缓解那深入骨髓的饥饿和虚弱。更折磨人的是神经受损带来的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他瘫痪区域的边缘反复穿刺、搅动,毫无规律,痛感却一次比一次尖锐,让他时常在昏沉中发出无意识的痛苦呻吟,冷汗浸透了一层又一层的被褥。
陈母日夜守在床边,眼窝深陷,白发丛生,短短几日仿佛苍老了十岁。她握着儿子那只唯一还能微微动弹、却冰冷无力的右手,一遍遍地用温热的毛巾擦拭他额头的冷汗,动作轻柔得像拂过初生的花瓣。看着儿子在剧痛中扭曲的脸庞,听着他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这位母亲的心早已被碾成了齑粉。她恨不能以身相替,恨不能将所有的痛苦都转移到自己身上。
陈岚强撑着精神和身体的双重疲惫,在病房、医生办公室、派出所和老周叔的ICU外疲于奔命。她既要照顾弟弟和母亲,配合警方提供线索(特别是西郊粮仓的进展),还要时刻关注老周叔的生死。老周的情况如同悬在钢丝上,几次病危通知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杨家那边,杨伟被刑拘后暂时没了动静,但张强的阴影和粮仓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让陈岚不敢有丝毫松懈。疲惫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得她喘不过气,每一次看到弟弟在病痛中煎熬,都像一把钝刀在心上反复切割。
这天黄昏,夕阳的余晖如同熔化的黄金,透过病房的窗户,将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悲怆的血色。陈岚刚从医生办公室回来,手里拿着最新的检查报告,步履沉重。报告上的数据冰冷而残酷,陈默的神经损伤比预想的更严重,恢复前景渺茫,并发症的风险极高。她站在病房门口,深吸一口气,努力想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却发现嘴角沉重得无法牵动。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是老吴打来的。陈岚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颤抖着接通电话。
“陈岚…”老吴的声音异常沉重,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沙哑和疲惫,“…老周叔…走了。就在刚才…多器官衰竭…抢救无效…”
“嗡——”
陈岚只觉得脑袋里像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眼前瞬间一片漆黑!手机从无力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她踉跄着扶住门框,才没有瘫软下去。
走了…老周叔…走了…
那个正直、善良、在陈家最无助时伸出援手、最后却因仗义执言而被杨伟推下楼梯的老人…走了!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击穿了陈岚强撑的所有意志!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瞬间将她淹没!她死死捂住嘴,压抑着喉咙里即将冲出的悲鸣,身体却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病房里,陈默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艰难地转过头,望向门口姐姐剧烈颤抖的背影,那双死寂空洞的眼睛里,掠过一丝不安。
陈母也察觉了异样,颤声问:“岚岚…怎么了?”
陈岚猛地转过身!夕阳血色的光芒照在她泪流满面、因巨大悲痛而扭曲的脸上,她看着病床上形容枯槁的弟弟,看着白发苍苍、满面愁容的母亲,再想到此刻躺在冰冷停尸房里的老周叔…所有的压抑、痛苦、愤怒和绝望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啊——!!!”
一声凄厉至极、如同杜鹃泣血般的悲号,从陈岚撕裂的喉咙里迸发出来!她再也支撑不住,顺着门框滑坐到冰冷的地上,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将脸埋进膝盖,发出野兽般绝望而痛苦的呜咽!哭声撕心裂肺,在死寂的病房里回荡,充满了对这个不公世界的控诉和最深沉的无力感!
“岚岚!”
“姐!”
陈母扑过来抱住女儿,老泪纵横。陈默在病床上剧烈地挣扎着,想撑起身,想靠近,想安慰,却只能徒劳地牵动着残破的躯壳,发出痛苦的嘶声!老周叔走了!那个像父亲一样给予他温暖和支撑的老人,被他连累,被杨家害死了!巨大的悲痛和滔天的恨意如同岩浆,在他胸腔里疯狂奔涌、冲撞,几乎要将他彻底焚毁!
陈岚的哭声渐渐变成了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她抬起泪痕交错、布满血丝的脸,眼神却不再是纯粹的悲痛,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冰冷的火焰!她猛地看向病床上的弟弟,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默默…你听到了吗?老周叔…被他们害死了!”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浸透了血泪,“被杨伟!被杨雪!被杨家!被张强那帮畜生害死的!”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陈默床边,俯下身,双手紧紧抓住弟弟那只冰冷无力的右手,指甲几乎嵌进他的皮肉里!她的眼神如同淬了万年寒冰的利刃,直直刺入陈默死寂的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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