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县令、县尉何在?内行厂少监吴大人至!”
一声尖锐、冰冷、毫无人气可言的厉喝如同钢锯般割裂书房内外令人窒息的死寂。那声音非男非女,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和无匹的威压。
所有人猛地一惊,齐刷刷看向院门方向!
风卷残雪,七八个人影如同自惨白的雪幕中切割出来的铁黑色标枪,矗立在院门口。
当先一人,身形清瘦,穿着一身毫无纹饰、纯粹到极致的玄黑锦缎直身长袍,腰束墨玉带。
面容乍看疏淡文气,唯有一双眼睛,狭长如刀刃,眼珠是极其罕见、如同冬夜寒潭般的深灰色。
此刻扫视全场,眼神锐利、冷峻、漠然,仿佛能在一瞬间将人从里到外彻底看穿。凡被他目光扫过之人,无不从骨髓深处渗出寒意,如同被剥光衣服扔在冰天雪地中。
他身后,六名同样一身玄衣劲装、腰悬狭长皮鞘雁翎刀的彪形大汉。
这些人动作如同一个模子里倒出来。
更令人侧目的是,他们腰间除了刀,竟都悬挂着两把短柄兵刃——其一裹着黑布,看不出形状;另一把则露出精铜打造的十字护手与一截暗哑无光的剑身!剑身靠近护手处,隐隐泛着惨绿色的铜锈,一股若有若无的、如同陈放药渣的苦辛味道在血腥味中顽强地钻出来。
那是淬了毒的铜剑!
为首的黑衣人目光最终落在张贵身上,深灰色的眸子毫无波澜,嘴唇微启:“本官内行厂掌刑少监吴奎。此处一应由内行厂接管。不相干人等,三息之内,滚!”
最后那个“滚”字轻轻吐出,却如同在每个人的鼓膜上重重擂了一锤。
张贵浑身肥肉一哆嗦,喉咙里咕哝了一声“下…下官遵命!”,竟像被烙铁烫到般,连滚带爬地扯着管家和几个衙役跌出书房,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留下杜子鸣一人,孤零零地站在血腥地狱般的书房正中,如同狂风中的一株枯草。
吴奎鹰隼般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杜子鸣身上,那审视如同在冰冷的岩石上打量一只误入的虫豸。
“杜,子,鸣?”他缓缓念出名字,声音平静无波,却字字带着砭骨寒意,“怀仁坊里正,胆色不小。”
他似乎微微点了下头,目光投向那面惊悚的血壁符箓,深灰色的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幽深光芒,“猫鬼噬主,画壁为印……越国公为国操劳,竟遭府中奸佞宵小暗通妖邪,行此禽兽之举,亵渎宫闱,戕害人命,图谋不轨。罪该万死,当诛九族!”
“奸佞宵小?”杜子鸣被这雷霆般的扣杀砸得血气翻涌,几乎站立不稳。他猛地抬头,迎着吴奎那双深潭般的灰眸,强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声音嘶哑而清晰:“大人!此案尚有蹊跷!受害者三人皆与……”
“嗯?”吴奎轻描淡写的一个鼻音,却像无形的重锤,将杜子鸣后面的话死死堵了回去。
吴奎缓缓向前踱了一步,那双灰眸如同两柄冰冷的刮骨钢刀,一寸寸剐过杜子鸣因惊怒而扭曲的面容。
“杜里正,”他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冷,“你想说,三人皆与前朝有瓜葛?死状相似,皆有怪异爪痕?”
他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形成一个毫无暖意的冰冷弧度,目光锐利如针,“不错。而这恰恰证明了妖邪之根深种!若非权臣暗通妖党,蓄养妖邪,何以这般轻易便勾连起如此多前朝孽障,引动猫鬼出世!杨素位高权重,心怀怨望已非一日。这污血符箓,便是他杨家暗通邪术的铁证!此案,证据确凿!”
杜子鸣只觉得一股寒气冻结了四肢百骸。吴奎不仅知道前两案死者身份,更清楚爪印特征。
他非但不查,反而刻意扭曲,将这千丝万缕的联系编织成一张紧缚杨素的索命网!这哪里是查案?这是栽赃!是构陷!是赤裸裸的政治屠杀!
“大人!”杜子鸣双目赤红,胸中血气翻涌,嘶声道,“属下不敢妄议国公!但此案爪痕之外,尚有隐情!死者伤口有非人邪气,但亦有刀兵器械之疑!此符箓……”
他抬手指向那血腥壁图,“此符箓形态狂乱荒谬,与属下所知邪术传承截然不同。恐是有人刻意作伪!栽赃嫁祸!意在挑起朝堂纷争,浑水……”
“放肆!”
吴奎身后一名铁塔般的黑衣卫卒猛地踏前一步,腰间的雁翎刀半截出鞘!刀光雪亮,映着对方毫无表情的狰狞黑脸,一股狂暴的杀气如同实质的罡风撞来!杜子鸣呼吸一窒,踉跄后退一步,佩刀几乎脱手!那卫卒眼中杀机毕露。
吴奎抬手轻轻一挥。那卫卒如同提线木偶般,瞬间收刀入鞘,气势收敛。
吴奎的目光重新落回杜子鸣脸上,深灰色的眼底没有怒意,只有一种彻底掌控蝼蚁生死的漠然和一丝微不可察的嘲弄。
“杜子鸣,”他声音平淡,却字字重逾千钧,“你很执着。但在这个位置上,执着过头,便是不识抬举,便是取死之道。”
他目光掠过杜子鸣,投向院门外那茫茫雪幕,似乎在审视更宏大的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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