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深渊,死寂凝固。
惨白月光、炽烈汽灯、冰冷手电光束,三色交缠,如同三条毒蛇悬在青铜巨棺之上,绞缠着胡一彪紧攥在掌心的玉匣。那玉匣兀自滚烫。
空气沉如铅水,每次呼吸都带着粘稠回响。
沙里飞匪帮的贪婪鼓噪被一股无形寒流冻在喉中。刀疤扭曲的脸猛地转向高处——死寂月光下那道鬼魅剪影。油亮的脑门渗出一层细密油汗。
华莱士博士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锁定胡一彪的几道冰冷追光,不易察觉地微扬几度,扫向风道尽头——鬼面人所在之处。
壁龛间,千百双猩红妖瞳无声转动,冰冷俯瞰着剑拔弩张的僵局。
胡一彪后背肌肉绷如铁板,冷汗沿脊柱沟涔涔而下。右手紧攥玉匣,滚烫混杂血痂,传来不真实的悸动,仿佛握着一颗将爆未爆的毒气炸弹。
沙里飞的贪婪,华莱士的伪善,加上深不可测的青铜鬼面……前后左右,上下四方,尽是豺狼虎豹。
自己这边,王墨之废了一条腿,全靠一口气吊着。陈玉娘……
胡一彪目光疾扫她刚才藏身方位——冰冷青铜壁角,人影已杳然无踪。心头猛地一凛:这女人太滑溜,太危险。
空气窒碍,千钧一发。
“操!什么鬼东西盯着老子?!” 沙里飞左侧,一个满脸麻子的悍匪顶着壁龛间的幽红妖瞳,神经绷至极限。
高处风道投射下的目光,尤其青铜鬼面眼眶深处那两点凝血微芒,如同毒针直刺脑髓。狂暴与莫大恐惧化作邪火,在他胸膛炸开。
恐惧压倒理智,他怪叫一声,下意识抬起手中那杆保养得像烧火棍、枪机外露油泥的老套筒。枪口并非瞄准,纯粹是胡乱泄愤。扣动扳机时,他甚至没看真切方向。
砰——!
炸雷撕裂死寂。老套筒枪口爆出夹杂浓烟与金属碎屑的巨大火焰。劣等货巨大的后坐力震得麻子匪一个趔趄。
子弹如脱缰疯魔,裹着灼热气流与刺耳尖啸,狠狠撞向胡一彪侧面不远处——巨大青铜棺椁的一个兽爪支撑足。
当啷——!
金铁交鸣,尖锐刺耳。子弹撞在布满铜绿苔藓的兽爪边缘,溅起碗口大的暗绿火星。火星飞溅,如妖异毒火之花。
这枪响!这火星!彻底点燃火药桶。
“打!给老子打死这帮龟孙!” 沙里飞狂怒嘶吼。眼中只剩胡一彪手中温润白光的玉匣。
手下凶徒被血腥与财富刺激得双眼血红。十几条土铳、老旧汉阳造枪口喷出密集火焰与浓烟。
砰砰砰——轰!噗噗噗!
混乱枪声爆豆般响起。铅弹铁砂如同死亡蜂群,在狭窄地宫内疯狂穿梭碰撞。叮当!噗噗!弹丸溅射在青铜棺椁、四壁、地面。
流弹呼啸,擦着胡一彪后脖颈飞过,灼热气流烫得汗毛倒竖。
混乱中,一声洋人佣兵闷哼。一支追光灯束瞬间熄灭。
华莱士暴怒的吼声传来:“FIRE!Suppress those bandits!”
几支大口径猎枪沉闷如雷。轰!轰!子弹狠狠砸在沙里飞藏身的洞缘上方。
坚硬砂岩如炸开的豆腐,裹着烟尘轰然砸落。
两个躲闪不及的土匪脑浆迸裂,惨嚎着跌入深渊。
“啊——洋鬼子!”
“抄家伙干死他们!”
“操!老六被砸死了!”
混乱彻底升级。三方瞬间绞作一团。沙里飞匪帮与洋人科考队隔空倾泻火力。
流弹如地狱流萤,在巨棺与胡一彪三人头顶呼啸穿梭。碎石烟尘如暴雨倾泻。
“老王!贴住!贴着铜墙!趴稳了别动。” 胡一彪双眼血红,嘶吼。
他猛地俯冲翻滚,沉重身体撞在巨棺侧面底座下,蜷缩在巨爪支撑的狭窄凹角。虽遮蔽有限,总比开阔地强。他将剧痛抽搐、发不出声的王墨之死死护在铜壁与自己后背之间。宽阔脊背作最后盾牌。
当啷脆响!一发流弹狠狠撞在头侧半寸外的青铜壁上。耳膜嗡鸣。崩飞铜屑擦过颧骨,鲜血淌下。
就在这时。
一道灰影如同贴地幽灵,在烟尘与光影中闪现,无声滚入胡一彪紧挨的另一凹角。
是陈玉娘。动作轻盈迅捷。衣衫沾尘,却无半分狼狈。沉静眼眸在混乱光线中幽深冷冽。她紧贴冰冷青铜凹槽,身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这里不行。” 陈玉娘的声音在震耳噪音中异常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顶上有他们,下边还有那东西。想活命,趁乱。向后面那排塌掉一半的青铜断柱墙后面钻。” 她眼神锐利穿透混乱,“看到没?朝树桩子方向。更暗的地方。”
她指向棺椁后方深不见底的黑暗——无数断裂青铜柱体与坍塌壁面交错堆叠,形成犬牙交错的废墟迷宫,延伸向更深处巨树桩般的庞大阴影。
胡一彪目光瞬间锁定。那里离核心交火区稍远,更加黑暗复杂。
“走!” 胡一彪爆吼。
猛咬牙,左手死命抄起半昏迷的王墨之腋下,将他如麻袋般扛起。右手死死攥紧滚烫玉匣。用肩背撞开弹跳碎石,借着烟尘掩护,如暴起蛮牛,朝黑暗迷宫亡命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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