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刀刀柄的冰凉成了最后一根稻草。他颤抖着拧亮强光头灯,一道惨白的光柱刺入黑暗,像一把撕开裹尸布的利刃。
光柱只能照出几米远,被前方更厚重的黑暗大口吞噬。
脚下是湿滑冰冷的倾斜轨道。
锈蚀的铁轨像烂掉的血管,嵌在湿滑的枕木里,踩上去黏腻腻的。
四周的岩壁上挂满了厚厚的墨绿色黏苔,黑暗中折射着湿漉漉的幽光,像沾满了不祥的油脂。
水滴从顶壁渗出,间断地砸在冰冷的地面或碎石上,发出单调而空洞的“嘀嗒”声,在这死寂中如同冰冷的计时器。
泥鳅肩扛麻袋的轮廓就在前方三四十米开外那圈惨白光晕的边缘时隐时现,踩在废弃铁轨和砾石上的脚步声在空旷深邃的巷道里激起低沉的回音,如同追逐的脚步声步步紧逼。
矿洞深处仿佛是一个通往黄泉的倾斜巨滑梯,越往下走,寒意越重,那寒气并非单纯来自低温,更像是一种浸透骨髓的阴冷死气。
头灯的光柱扫过岩壁时,偶尔会照亮一些被遗弃的腐朽坑木支柱,木头早已炭化发黑,裂开的缝隙里渗出暗红如血锈的矿物水痕。
光柱突然被泥鳅前方不远处一个微微左拐的坑道岔口挡住大半。
小武下意识地停步缩身,后背死死贴在冰冷黏腻的岩壁上。泥鳅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岔口黑暗里。
死寂重新笼罩下来,只剩下水滴声和自己的心跳,咚!咚!咚!撞得耳膜生疼。就在他犹豫要不要跟上时,坑道深处拐弯的地方,突然传来麻袋被重重掼在地上沉闷的“噗通”声!
紧接着,是一连串极其急促、带着惊恐哭腔的破音嚎叫:“……俺不!俺不背!俺不背这趟子镖!规矩不是这!不是……呃!……”声音骤然拔高到尖利,像是喉咙被瞬间扼住掐断!
死寂!
绝对的、吞噬一切的死寂!
小武全身血液都凝固了!攥着猎刀的手心全是汗,冰凉黏腻。
他像被冻住一样贴在岩壁上,听着巷道深处令人窒息的安静。
几秒钟后,一连串极其琐碎又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快!
一个佝偻如虾、空着手的黑影连滚带爬地从岔道里冲了出来!是泥鳅!麻袋不见了!
他帽子跑掉了,露出乱糟糟、汗湿结绺的花白头发,那张布满惊恐扭曲的脸上鼻涕眼泪糊成一团,只剩下了无边无际的恐惧。
他根本没看小武躲藏的方向,跟被烧了尾巴的老疯狗一样,跌跌撞撞地朝着来时的黑暗巷道口亡命狂奔,眨眼就被黑暗吞没!
巷道深处传来他脚踝骨撞在铁轨上的“咔嚓”闷响和一声更凄惨的短促嚎叫,然后便是连滚带爬的摩擦声,越来越远,被甬道里的风声吞噬干净。
小武僵在原地,心脏擂鼓一样要撞破胸膛。镖?阴镖?!泥鳅扔下的那个麻袋里……装着“鲜货”?就是那个见不得光的“光字头”!?
一股更浓、更沉、混合着腐烂腥膻、近乎实质粘稠的煤油铁锈味儿,像打开了一扇无形的停尸柜门,从那左拐的深坑岔道里飘散出来,缓缓地、无可阻挡地弥漫开,钻入鼻腔。
小武眼里的恐惧几乎要烧穿眼眶,求生的本能在疯狂尖叫着逃走!
但双脚却像灌满了那矿洞深处最黑暗的冻泥,死死钉在原地。
泥鳅那恐惧到变形的脸、那句撕心裂肺的“不背这趟镖”和那股钻心蚀骨的死气……这些东西像一个巨大漩涡的中心,拉扯着他的魂魄往里拽。流量!真相!一个能彻底翻身的机会!
他哆嗦着从背包侧袋掏出那根自拍杆,死命攥着如同攥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心脏在腔子里狂跳,咚咚!咚咚!像面破鼓。
头灯的光束在他手里也抖得像发疟疾,惨白的光圈在湿漉漉的岩壁上疯狂摇摆。他深吸一口气,那混着浓郁尸气的煤油铁锈味儿顶得他一阵恶心,差点吐出来。
鬼使神差般,他一步,一步,一步…朝着左前方那岔道口挨了过去。每挪一步,粘稠的黑暗和刺骨的寒都重一分。
头灯的光柱,终于猛地拐进了岔道口!
光柱如同凝固的白蜡,笔直地射向正前方。小武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就在那光束的尽头,距离他不过二十米开外,硬生生撞出一团惨白!
那不是岩壁反射的惨白,也不是灯光的惨白。
那是一层厚厚的、永不融化的、如同裹尸布般的死白冰壳!冰壳严严实实地包裹着静止在轨道旁的一辆白色金杯面包车!
车体已经被灰黑色的尘泥彻底覆盖,但这层冰,像透明的尸腊,牢牢地锁死了整个车身。
光柱微微颤抖着,扫过车头——进气格栅已经被冰霜填满,结成狰狞的冰锥柱,像巨兽冻住的獠牙。
前挡风玻璃上挂满厚厚的白霜,冰层如同蛛网般密密麻麻地覆盖着、龟裂着。视线猛地定在副驾驶位置的前挡风玻璃右下角!
光柱如同聚光灯般死死钉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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