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道向下倾斜角度越来越大。不知走了多久,也许是半小时,也许是一个世纪。
拐过一个勉强还能辨认轮廓的巨大岔路口铁牌后,一股迥异于之前朽木煤尘、也无法单纯归因于硫磺的刺鼻焦臭味,如同淬毒的蛛网,猛地粘附上口鼻!
一股湿冷中夹杂着灼热气息的怪风,毫无征兆地从前方深不见底的黑暗巷道深处倒灌出来!
风拂过脸颊,带着极其明显的温度——一种介于冰冷矿道和闷热滚烫之间的诡异闷热!风中裹挟的硫磺铁锈气味浓烈到令人作呕,温度明显高于矿道气温!
刘三儿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抬起矿灯试图向前方更深处照去。
昏黄的光柱如同疲软的手臂,撞入前方一片粘稠如墨汁的黑雾!光线被大量吞噬,仅仅延伸了不到十米便彻底消融于浓墨之中!但在那光柱消融边缘地带,借着微弱跳跃的火光——
无数缕如同毒蛇吐信般细长、扭曲、无声燃烧着的……蓝色火苗!
密密麻麻、无处不在!
那些火苗极其诡异,它们并非浮在空中燃烧,而是附着在巷道两侧湿滑滑腻的煤泥岩壁表面!
如同苔藓般顽固地生长、蔓延!细长的蓝色火焰扭曲跳跃着,顶端是近乎透明的惨白焰心!
它们散发的光芒不足以照亮巷道,反而将沾染的那一片片湿漉漉、如同覆盖着肮脏油脂的煤泥岩壁,映照得更加诡异——幽蓝、惨绿、发黑,凹凸扭曲的纹理在火舌舔舐下如同无数濒死挣扎的妖鬼面容!
没有寻常火焰应有的剧烈高热!相反,那些蓝火舔舐过的地方,湿冷的岩壁不仅没有干涸,反而浮起一层新的、更加粘腻滑溜的冰霜!
冷火!传说中的地底阴火!
更可怕的是空气中硫磺铁锈味之外,开始混杂着一种……新鲜皮肉烤焦的糊味?!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铁水遇水的淬火气息!刺鼻得令人头晕脑胀!
“哔啵……哔啵……”
极其微弱、如同无数微小气泡在水下同时破裂的细碎声响,密集地从前方那片蓝色火蛇密布的黑暗区域传了出来!声音单调冰冷,充满一种非生命的无机质感!
就在这时!
前方那片燃烧着密集蓝火区域的某处,一块被火苗舔舐得格外猛烈的巨大煤泥板岩下方,猛地蹿出一束更加粗壮、更加活跃的蓝色火焰!
这束蓝色火焰粗若儿臂!扭曲蹿升!在窜过一大片被厚厚粘稠黑油覆盖的岩壁时,焰舌顶端那惨白的炽热点猛地舔过粘稠油面——
噗嗤!
如同一把烧红的烙铁捅进了浸满火油的棉花里!
那片被舔舐到的黑油区域瞬间产生了剧烈的反应!覆盖其上的粘稠黑油如同活物般沸腾翻滚起来!
黑油之下,原本被煤泥和污垢覆盖、早已干涸不知多少年的东西——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邪异寒热的蓝火灼烤激发!
几道极其细微的赤红色裂痕,如同沉睡的血管被唤醒,毫无征兆地在那片被黑油覆盖的煤泥岩壁上蜿蜒亮起!红痕灼亮刺目,如同熔岩开始在地脉深处流动!
随着裂痕越来越多、越来越清晰、彼此迅速连接扩展!一副巨大的、由无数暗沉血色线条勾勒、古老且充满怨毒气息的符咒纹路图!
如同深埋地底被岁月遗忘的古老诅咒,在蓝色阴火的炙烤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显现出来!
血咒的顶端,一个扭曲、如同被炭火烫熔出来的猩红大字,首先突破了黑油的束缚,狰狞地灼烧在冰冷的岩壁上——
刘
刘?!刘家的刘?!
嗡!
刘三儿脑子瞬间嗡的一声!脚底板刺青处如同被烧红的铁钎再次捅入!剧痛直冲脑髓!手一抖,矿灯火焰剧烈摇曳!昏黄的光斑晃动,死死锁住那个猩红扭曲的血字!一股寒意从脊柱根瞬间爬上头皮!
就在这血色“刘”字下方——
赤红色的符咒线条如同蛛网疯狂蔓延!
四个比拳头略小、形状极其古怪扭曲的暗红血色印记,呈扭曲的品字排列,从岩壁深处、在那诡异蓝火的持续灼烤下猛地凸浮出油面!
第一印记:老蔫·光字拾叁
第二印记:栓柱·光字贰拾玖
第三印记:满囤·光字零柒
第四印记:三儿·光字三十七
太爷爷!爷爷!父亲!他自己!
四代人名!四代“光字头”工号!如同用滚烫的祖辈鲜血混着魂灵铸就的烙印!
被邪火灼烤显形在矿井深处这冰冷的壁上!如同四张无形的卖身契!将他们刘家的命脉彻底钉死在这个不见天日的魔窟!
刘满囤弑亲?!他弑的是自己的血肉至亲?!
“爹——!!”刘三儿胸口剧震,一股逆血直冲喉头!
对父亲失踪二十年累积的怨、恨、惧,在黑水河断指尸体的冲击下,早已化作滔天巨浪!此刻被这血淋淋的族谱卖身契点燃、引爆!
胸腔被巨大的悲怆与无边无际的恐惧撕开,一个失魂落魄、带着血腥味的名字冲出齿缝!父亲的名字如同万根钢针扎穿了他的五脏六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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