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村里只能听到零星的狗叫声。
陈冬躺在土炕上，双眼睁着，盯着漆黑的屋顶。
那二百块钱，是赵伟的命，也给他提了个醒。
钱。
这年代物资紧缺，有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需要更多的钱。
趁着娘俩睡着，陈冬来到了农场。
看着猪圈中吃饱喝足，正慵懒地睡着大觉的野猪。
陈冬却犯起了难。
手里野猪不少，但这玩意，能换钱，也容易招来杀身之祸。
偶尔买两只还好应付，要是卖多了。
投机倒把的帽子扣下来，他可戴不起。
得想条路子。
天一亮，大春和二狗就来找陈冬了，今天是进货的日子。
“你们先别急着去镇上，有话跟你们说。”
将两人带到了村头树下。
冷风吹来，大春和二狗都瞪大了眼睛。
“你要找更多的人帮你卖肉？”
“这想法倒是不错，不过镇上就这么多人，怕是卖不完。”
“对啊，而且卖多了，可能会被盯上，上次都有人问我们这肉哪来的。”
两人和陈冬想一块去了。
“除了黑河镇，还有柳河镇，白鹿镇，再远一点，不还有远山市吗？这些地方都可以做生意。”
大春楞了一下，摸着后脑勺。
“柳河和白鹿都太远了，这远山市更是...没有两天根本到不了，怕是肉送过去都僵了。”
“对啊。”二狗附和道，“冬哥，你现在也算是村里的大户了，赚那么多钱干嘛，不如图个安稳。”
“怕了？”
“不是怕，而是，我们忙不过来啊。”二狗叹气道，“大春娘眼瞎，俺娘精神有问题，都不能去太远的地方。”
“没让你们去。”陈冬声音不高，“我要你们去找一些青壮年，闲着，但手脚干净的，去这些地方赚钱。”
“雇人？”二狗愣了一下，掰着指头算道，“村里倒是有不少没事就蹲墙根的人，就是…”
“就是什么？”
“冬哥，咱们拉这么多人，动静太大，王海那边会不会有问题。”二狗担心被扣个非法聚集的帽子，现在特务猖獗，抓得很严。
陈冬摆手道：“这没关系，你只要告诉他们，跟着我，有肉吃，有钱拿。干不干让他们自己选。”
大春和二狗对视一眼，不再多问。
“成！这事包俺俩身上！”
“这几天你们就别去卖肉了，把人给找齐了，对了，要信得过的。”
打发走两人，陈冬盘算起下一个难题。
交通。
从黑河村去黑河镇，都要走几十里山路。
去市里，更是远得看不到头。
光靠两条腿，人到了，肉也馊了。
他们村这旮旯，公交是没有的。
除了每年接送知青的班车，一年见不到三回汽车。
最常见的交通工具就是牛车了。
思来想去。
陈冬决定去问问专业人士。
刚好，先前答应陆荣的狼皮还没给他。
来到镇上，直奔陆荣的摊位而去。
见到陈冬带来了狼皮，陆荣连生意都不做了，直接交给隔壁摊位的人帮忙看着。
把陈冬拉到了后院。
将狼皮一一拎起来打量。
“啧，真是上好的狼皮。”
似乎怕陈冬反悔，陆荣赶紧把狼皮抱进了屋内，好一会才出来。
“冬子，今天怎么没带弟妹来？”
“你说叶莉啊，这段时间在筹备入冬节的事呢。”
“再忙也不能耽搁了谈恋爱啊。”
“哎，陆兄，先别提这事了，我想问你件事。”陈冬直入正题，询问陆荣要把山货卖到市里，要走什么路子。
“你小子野心不小啊，怎么，黑河镇都不够你卖的？”听完来意，陆荣没表态。
“对。”
“想法不错。”陆荣吹了口气，“可这条路可不太平哦。”
“怎么说？”
“前几年，镇上有个皮匠，也像你这么想。他凑了半辈子积蓄，拉了一车皮货去市里。结果连人带车，消失在半道上。三个月后，民兵队在山里训练，发现了几根骨头，才知道他的下落。”
“被狼吃了？”
“狼会把货给吃了吗？”陆荣吐了个烟圈，“就算你运气好，到了城里。你一个黑河村的，凭什么在那做买卖？城里的红袖章，第一个抓的就是你这种盲流。”
陈冬抿了抿嘴唇。
还真找对人了，陆荣提到的几点都是他忽略了的事。
这年头生意可不能乱做。
就连把食物煮熟拿出去卖，都会被警告。
“那…我要怎么做？”
“找村里盖章，有证明就行，起码不会被抓。至于土匪，就只能听天由命了，记住一句话，在山里，任何人都不能信。”
陈冬连连点头。
“太谢谢了，陆兄。不过我还想问一下，带肉去市里，用什么工具好，推车去会不会太远了。”
陆荣露出了看傻子的表情。
“当然是马车了，你不会指望骑在牛背上晃到市里吧？”
一语点醒。
原来如此。
“生产队就可以借到马车，至于要怎么借，就看你自己的咯。”
走在回村的山路上。
陈冬不免头大起来。
这年头物资紧缺，东西是好卖，但生意是真不好做。
各种限制压在头上。
要等到真正放开，还得二十年后了。
麻烦的是，要村里出证明。
这王海能给吗？
收买都不可能。
陈冬心里泛起了难。
回到村里，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来到了张猎户家。
张猎户正在给昨天打回来的野猪剥皮。
见陈封愁眉不展，停下了手里的活。
“冬子，咋了，又有心事？”
“师傅，我想请你帮我办个事儿。”
陈冬和大春他们肯定已经在王海的黑名单上了，张猎户作为村里的老猎户，若是用他的名义办证，应该还有机会。
告知了原委，张猎户摸着下巴上的胡渣，“这是倒不是非得找王海，你可以以民兵团的名义申请进城办事，而且民兵团的证更好使。你不是和赵德海关系挺好吗，可以问问他。”
陈冬眼睛一亮。
也坐不住了。
立刻起身，留下一句“谢谢师傅”，就跑出了院门。
“年轻人还真是沉不住气。”张猎户看着他的背影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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