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皇统十年,济南府的梅花刚落尽,空气中还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
我站在自家宅院的演武场上,手中长剑正劈开漫天柳絮,那雪白的絮儿被剑气斩成细碎的绒毛,纷纷扬扬地飘落。
正当我沉浸在练剑的畅快中时,忽听得院墙外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那声音里满是惊恐与绝望,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划破了春日里难得的宁静。
祖父辛赞的幕僚浑身是血地撞开角门,他的衣襟撕裂,鲜血顺着下巴滴落,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
而他怀里,还抱着个断了左臂的幼童,幼童的左臂齐根而断,伤口处血如泉涌,染红了幕僚的衣襟,孩子的哭喊声已经微弱,却依旧刺痛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幕僚踉跄着开口:"金人又在清查汉籍,前街李秀才一家......"话未说完,便咳出一口鲜血,眼神中满是悲怆与焦急。
我手中长剑"当啷"落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三个月前的场景在脑海中清晰浮现,祖父刚带我登上济南城楼,指着北方说:"那是梁山泊旧地,当年宋江好汉曾拒胡虏于黄河。"
那时的我,心中满是对英雄的敬仰,对收复失地的向往。
此刻,却见幕僚袖中掉出半幅烧焦的《满江红》——正是李秀才昨夜送我的手书。
那烧焦的边缘还在微微发颤,仿佛在诉说着刚刚经历的那场浩劫,李秀才的音容笑貌在我眼前闪过,他温文尔雅,总是耐心地给我讲解诗词中的深意,如今却遭遇如此横祸。
"备马!"我大喝一声,甩了甩袖口的柳絮,剑穗在腰间甩出凌厉的弧光。
十六岁的少年郎,心中满是热血与愤慨,不懂什么叫权衡利弊,只记得祖父教我读《孙子兵法》时,案头总摆着半方残缺的宋室官印,那是祖父心中对大宋的眷恋与忠诚。
我带着二十个庄丁,骑着快马,如一阵狂风般冲向州府大牢,马蹄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响亮,仿佛是我们心中怒火的回响。
当我们冲进州府大牢时,月光正冷冷地洒在刑场上。
金将完颜虎臣揪着李秀才的头发,正往刑柱上撞,李秀才的脸上满是血迹,头发凌乱,眼神却依旧倔强。
"汉人也配识字?"完颜虎臣的佩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声音中满是不屑与残忍。
我却注意到他靴底沾着梁山泊的红胶土——那是去年宋军水师大败金军的古战场,那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浸着我大宋将士的血。
剑出鞘的声音惊飞了檐角宿鸟,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脆。
我手持长剑,如一道闪电般冲上前去,剑尖已经抵住他后颈,冷冷地说道:"完颜将军可知,你靴底的泥土,浸着我大宋将士的血?"
声音里满是愤怒与仇恨,仿佛要将这些年来金人对汉人的压迫与欺凌都化作这一句话。
二十柄朴刀同时架住了金兵的脖子,庄丁们个个眼神坚定,毫无畏惧。
完颜虎臣浑身一僵,不敢动弹。
我冷冷地看着他,心中满是厌恶,手起刀落,割下他的左耳,鲜血喷涌而出,他发出一声惨叫。
我将左耳扔在知州案头时,才发现这位大金的四品通判,正对着我祖父辛赞的名帖发抖——三日前,祖父刚以济南府同知的身份,替金人清点完城南的赋税。
知州的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眼中满是恐惧。
"祖父为何要为金人做事?"深夜归府,我跪在祠堂前的青砖上,心中满是疑惑与不解。
祖父摸着案头的《东京梦华录》残卷,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满是沧桑与深意:"当年范仲淹范公在西夏军中,也曾与羌人首领把酒言欢。稼轩啊,真正的刀光剑影,从来不在战场上。"
祖父的话让我似懂非懂,我看着祖父案头的宋室官印,看着那本残破的《东京梦华录》,仿佛看到了祖父心中的隐忍与无奈。
时光流转,三年后,我在太行山麓第一次竖起"大宋忠义军"的杏黄旗。
二十一岁的我站在泰安城头,看着两千义士在山风中挥舞的铁枪如林,那场面壮观而震撼,仿佛看到了大宋复兴的希望。
忽然想起李秀才临死前塞给我的半卷《武经总要》,扉页上用血写着:"待得春深,胡马北归。"
李秀才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那股坚定的信念却深深印在我的心中。
我想起当年在演武场的那个春日,想起幕僚浑身是血的模样,想起李秀才被折磨的场景,想起祖父那充满深意的话语。
这些年来,我终于明白,祖父藏在官服下的,是比刀剑更锋利的隐忍。
他忍辱负重,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重整山河,复兴大宋。
而我,也从那个不懂权衡利弊的少年郎,成长为能够带领义士们冲锋陷阵的将领。
山风呼啸,杏黄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我手按剑柄,目光坚定地望向北方,那里是金人占据的土地,是我大宋的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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