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为表,言为里。字正,言亦需明。”他转过身,目光重新锁定李明,“我景朝疆域万里,南腔北调。若为官一任,言语不通,上意难达,下情难明,何以牧民?何以断讼?故,官话(雅言)乃为官者之喉舌,沟通上下之津梁。今日始,随我习之。”
李承宗清了清嗓子,腰背挺得笔直,下颌微收,整个人的气质瞬间为之一变!不再是那个疲惫的县令,而如同立于朝堂之上,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吐纳沉稳,带着一种奇特的共鸣与穿透力,每一个音节都如同玉石相击,清晰而庄重:
“**圣——天——子——在——上——**”
“**臣——李——承——宗——谨——奏——**”
这不再是寻常说话!这是最标准、最庄重的奏对启事之语!每一个字的发音都极其考究,声调平正,气息绵长,字与字之间的停顿带着严格的韵律感,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一股无形的、属于皇权与秩序的威压,随着这庄重的雅言弥漫在狭小的书房之中!
“跟读。”李承宗目光如炬。
李明深吸一口气,努力模仿父亲那庄重的姿态和发音:“圣…圣天…天子…在…在上…”声音干涩发紧,带着明显的南方口音,“子”字尾音上扬,显得轻飘;“在”字发音含混,舌尖未能精准抵住上颚。
“错!”李承宗的声音陡然严厉,如同惊堂木拍下!“‘圣’字,舌尖抵上齿龈,气息下沉,声出丹田,务求庄重浑厚!‘天子’之‘子’,乃尊称,尾音需稳,微沉,不可轻佻上扬!‘在上’二字,唇齿开合需清晰有力,如金玉交鸣!重来!”
一遍,两遍,三遍…书房里回荡着父亲那如同金声玉振的标准雅言和李明那不断被矫正、依旧显得生硬笨拙的跟读声。每一次细微的发音错误,都会引来父亲毫不留情的指正。那柄暗红色的戒尺虽未举起,却如同无形的鞭子,悬在李明头顶。汗水浸透了他的鬓角,喉咙因反复的练习而干涩发紧。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看似简单的“说话”,竟蕴含着如此严苛的规矩和沉重的分量!
不知练习了多久,当李明终于能将那八字启事语勉强读出几分庄重沉稳之意时,李承宗紧绷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他示意李明停下,转身从身后那堆积如山的卷宗里,极其小心地抽出一份。那卷宗纸张明显比其他的更旧,颜色深黄,边缘磨损得如同锯齿,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朱批墨迹,几乎将原本的文字淹没,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朱砂、墨汁和陈年汗渍的复杂气息。
“此乃十年前,为父初任清源县令时,所断一桩‘户婚田土’案之原始牍尾。”李承宗的声音带着一种追忆往事的沉重,他将卷宗在李明面前小心摊开。浓烈的、带着铁锈腥味的朱砂气息扑面而来!
李明屏息看去。卷宗上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如同被血泪浸泡过无数次。但真正触目惊心的,是覆盖其上、层层叠叠、如同蛛网般密集的朱砂批注!那些批注,笔迹各异,或凌厉如刀,或圆融似珠,或潦草如飞,显然出自不同层级、不同时期的官员之手!
“**查:田契所载四至不明,中人画押存疑,着县衙覆勘!**”一行凌厉的朱批斜刺里杀出,鲜红刺目!
“**覆勘无异?显是推诿!刁民诡诈,讼师构词,岂可轻信?再查!**”另一行更加霸道的朱批覆盖其上,朱砂浓得几乎要滴下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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