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钱子玉在向苏浩泽汇报培训进展时,提到了下午这个小插曲。
“苏总,张柏这孩子,手艺底子和专注力确实没得说,是块好料子。但今天这个反应……我有点担心。他好像对突如其来的尖锐声音特别敏感,甚至可以说是……恐惧。反应程度超出正常范围了。”
苏浩泽坐在办公桌后,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若有所思。“他的简历很简单,只说在社区面包坊做过,那里老板经营不善关门了。具体原因还有家庭的一些基础情况都没提。”
“我们要不要……”钱子玉有些迟疑。
“不必特意去打听。”苏浩泽摇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有不想提起的事情。只要他遵纪守法,认真学艺,踏实做事,就是我们苏氏的学徒。”
他今天受了惊吓,你回头让张师傅或者你自己,私下里问一句他身体有没有不舒服,需不需要休息。平常心对待,该教的教,该要求的照样要求。只是……大家多留心一点,如果看他状态特别不好,或者有什么困难,及时跟我说。在我们这儿,学手艺、干活儿是正事,但人也得安顿好。”
“明白了,苏总。”钱子玉点头,心里有了数。
第二天,张柏照常来上工。
他看起来比平时更沉默,眼睛下方有淡淡的青影,但手上活儿一丝不苟。
张魏东像往常一样检查每个人的练习成果,经过张柏的操作台时,停下脚步看了看他刚包好的一盘糯米团子,形状匀称,收口完美。
“嗯,今天这豆沙炒得不错,火候正好。”张魏东淡淡说了一句,仿佛昨天什么都没发生过,“手上的烫伤,记得涂点药膏。”
张柏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低着头,很小声地“嗯”了一声。
张魏东没再多说,背着手走开了。
工坊里的气氛,在短暂的异样后,又恢复了往常的忙碌与平静。
只是有些东西,似乎在无声中发生着细微的改变。
张柏偶尔会抬起眼,飞快地瞥一眼周围认真工作的同伴,又迅速低下头,继续揉捏着手中那团温润洁白的糯米粉,仿佛那里面藏着一个小小的,只有他自己知道的世界。
......
这天上午,苏浩泽召集了张魏东、钱子玉、林紫川和金子明开个小会,主要是沟通新店装修进度和念念信箱的常规运营。
会议刚开到一半,运营部的小林敲门进来,脸色有些不同寻常的凝重。
她手里拿着几张打印纸,径直走到苏浩泽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苏浩泽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他接过那几张纸,低头看了起来。
会议室里的其他人都停下了交谈,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过了好一会儿,苏浩泽才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声音比平时低沉:“念念信箱,收到一封新的投稿。情况……比较特殊。”
他将那几张打印纸在桌上推了推,示意大家可以传阅。纸上的字迹不算工整,有些地方甚至被水渍晕开,透着一股显而易见的焦虑和疲惫。
写信的是一位母亲,叫李静。
她的儿子乐乐,今年七岁,患有重度自闭症。
乐乐的语言和社交能力严重受损,情绪极不稳定,常常陷入无法自控的崩溃和尖叫,对大多数食物表现出强烈的抗拒。
然而,在乐乐几乎与外界完全隔绝的状态下,唯一能让他稍微平静下来,甚至愿意接受一点点食物的,是已故外婆做的红豆糯米团子。
李静在信里描述着那记忆中的团子。
红豆沙必须是外婆亲手一颗颗挑选、剥皮、过筛,炒得干爽不腻,带着一丝她自己晾晒的陈皮的清香,甜度还特别低。
因为乐乐不爱吃甜食。
糯米外皮要揉得极其均匀软糯,不能有任何没化开的粉粒,蒸好后温热,大小刚好是乐乐小时候能安心含在嘴里不会噎着的程度。
外婆总是用掌心温着那小小的团子,一点点喂给他,嘴里还会哼着不成调的儿歌。
“我试了无数次,买了最好的红豆,买了各种陈皮,照着网上的方子,一遍遍地做……可每次乐乐要么碰都不碰,要么尝一口就吐掉,哭得更厉害。我知道,我做的不是外婆那个味道,不是那个感觉……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乐乐越来越瘦,情绪越来越差,我看着他那个样子,心都要碎了……求求你们,帮帮我,帮帮我的孩子……哪怕只是做出一点点像的,能让他吃下去一点点,能让他平静一小会儿……求求你们了……”
信纸在几个人手中传递,翻动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会议室里一片沉寂,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车辆流动的喧嚣。
这封信里承载的重量,远超之前任何一封关于怀念的投稿。
它不是单纯的乡愁或追忆,而是一个母亲在绝望中想要抓住的救命稻草。
关乎一个孩子最基本的身心需求。
张魏东是最后一个看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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