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的教室像被抽干了声响。
林砚把书包甩在课桌上,金属搭扣磕出清脆的响。
顾昭的笔记本摊开在阳光里,封皮上的暗纹随着他的动作泛出浅蓝,那是他母亲常用的鸢尾花纹样——顾昭说这是她母亲亲手装订的。
他指尖抵着纸页慢慢翻,前半本记满了他最近的作息:几点到教室,做了几套卷子,甚至连他上周三多吃了半块姜棠塞的桂花糕都记着。
翻到中间某页时,纸边突然硌了下指腹。
林砚凑近,发现一道浅褐色的印子——像是被茶水晕开的印章,勉强能辨认出“云港环保局技术组”几个字,旁边还有串数字:2002-06-17-03。
“系统,解析。”他低声念。
书页倏地浮现金色光纹,像有活物在纸上游走。
林砚盯着自己泛蓝的瞳孔映在纸页上,耳畔响起机械音:“检测到特殊标记,正在匹配数据库……匹配成功,该编号指向2002年沿海水域污染事件,关联人物:林清欢(林砚母亲)。”
后颈泛起凉意。
林砚猛地合上笔记本,又立刻翻开,指腹反复摩挲那行数字。
母亲的对外名在系统提示里响起时,他喉咙发紧——上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在七岁生日那天,母亲蹲在他面前给他系鞋带,说“小砚要等妈妈回来”,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夕阳彻底沉下地平线时,林砚蹲在图书馆后巷的冬青丛里。
保安老张的手电光扫过围墙,他屏住呼吸,等那束光移向另一侧,才翻身上墙。
档案室的窗户没关严,他侧着身子挤进去,霉味混着油墨味直钻鼻腔。
旧报纸按年份码在铁皮柜里。
林砚翻到2002年6月的合订本,指尖刚碰到泛黄的纸页,系统突然震动——这是触发关键信息的提示。
他快速翻页,一则只有豆腐干大小的新闻跃入眼帘:“市环保局技术组今日对第七中学周边水域展开污染检测,带队专家林清欢表示,初步检测显示水质存在异常指标……”
“啪嗒。”
钢笔从指间滑落,在地面弹了两下。
林砚蹲下身捡笔,窗玻璃上倒映出他发白的脸。
母亲穿白大褂的模样突然清晰起来——不是照片里的模糊影子,是真的:她弯腰给他擦眼泪,说“小砚不要怕,妈妈在做很重要的事”;她把他举过头顶看星星,说“等妈妈解决了麻烦,就带你去看银河”。
“叮——”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林砚摸到屏幕,是顾昭发来的消息:“保安换班了,五分钟后锁门。”他迅速拍下新闻页,合上报纸塞回原位,临走前又看了眼那行字——“带队专家林清欢”,墨迹在灯光下泛着暗黄,像块压在胸口的石头。
第二天早自习,林砚在校门口堵住了陆远。
“哟,林大金牌。”陆远把书包甩到肩上,拍他肩膀的力道有点重,“听说你拿了省赛第一?够能藏的啊。”
林砚盯着他袖口——那枚银色徽章在晨光里闪了闪,是云港化工的标志,和昨天王德昌带的特派员西装上别着的一模一样。
“你爸最近忙什么呢?”他笑着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校服口袋里的钢笔。
陆远的笑僵了一瞬。
他低头扯了扯袖口,脚尖碾着地上的石子:“就……帮人跑跑腿。”
“跑什么腿?”林砚追问,声音轻得像在闲聊,“上次在办公室见着个穿西装的,说是云港化工的,你说巧不巧?”
陆远的喉结动了动。
上课铃突然炸响,他像是被烫到似的后退两步:“我、我得去教室了,老班要查作业!”说完几乎是小跑着冲进校门,背影撞翻了传达室门口的扫帚,也没回头捡。
林砚站在原地,看那抹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
风掀起他的校服下摆,他摸出手机打开相册——新闻里母亲的名字、陆远袖口的徽章、王德昌昨天的慌张,这些碎片在脑海里拼成模糊的网,网中心是那年夏天的车祸——母亲的车冲下悬崖,警方说是疲劳驾驶,但副驾上的实验箱不翼而飞。
午休时,顾昭把他堵在楼梯间。
她抱的笔记本今天多了个牛皮纸袋,递过来时指尖发凉:“李老师昨晚被化工厂的人找了。”
林砚接过纸袋,里面是张皱巴巴的收据复印件,金额栏写着“伍万”。
“他们让她劝你退赛?”
“嗯。”顾昭垂着眼帘,手指绞着裙角,“我在办公室门口听见的,李老师说‘林砚是好孩子,我不能害他’,但……”她顿了顿,“她问那男人,‘小砚到底在查什么?’”
林砚捏着收据的手紧了紧。
李老师是高三(3)班最软和的人,上次他和王德昌吵架,她红着眼眶帮他说话。
现在她的名字出现在这张纸上,像根刺扎在他心上。
“谢了。”他把收据塞回纸袋,拍了拍顾昭的肩,“晚上我去趟家,看看我妈遗物里有没有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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