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镜夷看到,抬步走到她身侧,温声道:“发现了什么?”
苏赢月看向他,将观音像底座转向他,指腹摩挲着那行刻字,轻声道:“没什么,只是个道观的名字。”
闻言,张悬黎也凑过来。
“上清宫?”她略一思索,“我好像听京中多名女子提过。”
苏赢月看向她。
她继续道:“说这个观里的观主,名为观音奴,医术极好,专为女子诊治,因此在汴京女娘中声望很高。”
蒋止戈轻笑一声,对她打趣道:“表妹你来汴京不过数月,这些坊间传闻倒是知道得清楚。”
“不是只有你蒋巡检知晓汴京各事。”张悬黎挑眉,“你莫小瞧人,这女儿家的事,我自然比你大老爷们灵通。”
苏赢月凝视着那行娟秀的刻字,若有所思。
同为女子,她自明白许多隐疾确实难以向大夫启齿。
她看向张悬黎,轻声道:“若照你之言,许是那玉腰也曾向这观音奴求过医,故才会供奉这座观音像。”
张悬黎点点头,“极有可能。”
沈镜夷见眼下没查出什么,便对蒋止戈道:“休武,命人封了此地,并派人暗中看守。”
蒋止戈点头,“是。”
四人步出遗珍坊,正午的日头正盛。
“回提刑司,审吴咎。”沈镜夷道。
“鉴清。”蒋止戈抬手遮眼,仰头看了一眼,“你看看这天色,已正午了。”
他稍顿一下,笑道:“即使你不饿,苏娘子和玉娘总要吃饭的。你以为还是咱俩查案时,随便两个炊饼就能对付过去?”
闻言,沈镜夷立刻看向苏赢月,面露歉然。
“圆舒,是我一时疏忽。”他声音温柔,“饿了吧,想吃什么?”
“无妨。”苏赢月微微一笑,她顿了顿,眸中带着一丝关切,“你、常这样吗?”
沈镜夷问:“什么?”
“常为了查案,废寝忘食?”苏赢月问。
沈镜夷露出一抹笑,柔声道:“偶尔为之。”
“什么偶尔?”蒋止戈拆台,“简直是常常好吗。去年为追一伙江洋大盗,他三天就靠两个炊饼撑着。”
闻言,苏赢月眉头微蹙,看着沈镜夷的目光,带着一丝心疼和责备,她轻声道:“以后不许这样了。”
沈镜夷看着她眼中水光闪烁,下意识抬手,却在快触到她脸颊时又停下。片刻后,他缓缓收回手,没说什么,只重重点了点头。
见状,张悬黎脸上露出笑容,随即指着街角一个支着布棚的小摊,“月姐姐,我看那家摊子就不错,闻着也香,要不要去尝尝?”
苏赢月点头。
张悬黎当即拉住她,直奔那摊子而去。
摊主是位手脚麻利的老者,看见四人,当即招呼他们坐下。
正值正午,五月末的日头已有几分毒辣。
张悬黎看着摊上的吃食,立刻对老者道:“老伯,劳烦四碗槐叶冷淘,再切一盘水晶鲙,再拌个麻油莴苣,再加一碟糖霜冰雪冷元子。”
蒋止戈挑眉看她,打趣道:“呦,这么会点?”
“那是。”张悬黎得意地扬起下巴,“我在洛阳那可是吃遍全城的,哪条巷子藏着什么好吃食,没有我不知道的。”
张悬黎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模样,忍不住轻笑。
张悬黎立刻靠近她,挽住她的胳膊,开心道:“月姐姐,我给你说,洛阳南市有家胡人开的毕罗店,他家的樱桃毕罗,外皮酥得掉渣,里头的樱桃馅儿酸甜冰凉,一口咬下去……”
“是吗?说得我都想尝尝了。”苏赢月笑道。
闻言,沈镜夷看向她,温声道:“等空闲了,我带你回洛阳。”
苏赢月怔了一下,随即转过头,迎上他的目光,浅浅一笑,点了点头。
蒋止戈立刻道:“那我也要去。”
张悬黎白了他一眼,“表哥带月姐姐,那是回乡省亲见家人,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蒋止戈看着她,痞笑道:“我跟你去也可以。”
张悬黎忍不住又白了他一眼,随即扭过头,没好气道:“谁要带你。”
蒋止戈大笑。
这时,那老者摊主送来四碗碧莹莹的槐叶冷淘,他身后的小郎君随即也将水晶鲙、麻油莴苣、糖霜冰雪冷元子端上桌。
苏赢月光瞧着,就觉心中清凉,暑意被驱散。
她刚要伸手去拿桌上放着的木箸,就见沈镜夷将几片薄如蝉翼的水晶鱼鲙夹到了她的碗中。
苏赢月侧首看向他。
沈镜夷神色自然,柔声道:“快吃吧。”
苏赢月亦神色自若,轻声道了句“多谢”,便低头享用。
见状,蒋止戈也夹起一筷鱼鲙放进张悬黎的碗里。
张悬黎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柳眉一竖,“谁要你夹了?无事献殷勤。”
她嘴上虽这般说着,手上却当即夹起送入口中,眼睛微亮,并含糊不清地嘟囔,“嗯,倒是真好吃。”
蒋止戈看着她口是心非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我说张大表妹,不是说不要么?”
张悬黎咽下食物,理直气壮地瞪他一眼,“哼,都放进我碗里了,不吃岂不是白白浪费?”
蒋止戈又笑一声,这才低头吃起冷淘。
接下来,四人便都不再言语,低头静静用饭。
蒋止戈吃得最快,但动作并不粗鲁,三两下便将一碗冷淘吃完,又去夹那水晶鲙。
张悬黎小口吃着冰雪冷元子,冰凉清甜的口感让她满足地眯了眯眼。
沈镜夷吃得最为斯文,举手投足间自有章法,却也不慢。
苏赢月细嚼慢咽,姿态优雅,碗中的槐叶冷淘和水晶鲙也渐渐见了底。
一时间,小小方桌上,只闻细微的碗筷碰撞声与咀嚼声,旁人的声音就清晰起来。
“上清宫那观主观音奴,当真是观音在世。前阵子我那难言之疾,多少大夫都瞧不好,观主几剂汤药便舒坦了。”一妇人低声道。
“可不是?”另一妇人压低声音,“咱们妇道人家的病症,找她最是合适不过,不用遮掩,又细心。”
闻言,苏赢月执箸的手一顿。
她愈加确定,那玉腰定是因同样的缘由寻观音奴诊治过。
出于感激才将那尊刻有道观名号的观音像,恭敬地供奉在了遗珍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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