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漓凝视着对面女人脸上那份看似纯然的无辜和困惑,胸腔里的怒火非但没有平息,反而烧得更旺。
她怎么敢?在做出了那样勾引阿父的举动之后,怎么还能摆出这样一副理直气壮、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来问他为什么?
这在他看来,简直是一种赤裸裸的、居高临下的嘲弄和示威!
极致的愤怒之下,他反倒奇异地冷静了下来,一种不符合年龄的冰冷和执拗取代了方才的气急败坏。
他紧盯着她,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满满的讽刺和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
“你,”他抬起小下巴,声音冷硬,“跟我来。”
说完,他不再看她,径直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卧室。
时楚楚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和那个冷冰冰的笑容弄得一头雾水,但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两名护卫也立刻无声地紧随其后。
幼崽的脚步很快,目的明确。
他领着时楚楚穿过古堡内部幽深华丽的连廊,踩过铺着厚重地毯的旋转楼梯,一层又一层,越往上走,遇到的佣人越少,环境也越发安静。
沿途遇到的少数几个佣人,看到他们前往的方向,脸上都露出了片刻的惊愕和呆滞,但触及幼崽冷冽的目光和身后跟着的护卫,都纷纷低下头,不敢阻拦,也不敢多问一句。
最终,他们在顶层一扇厚重的、看起来久未开启的金属门前停住了脚步。
幼崽完全不在意身后时楚楚探究的目光和护卫的存在,熟练地抬起手,将大拇指按在电子锁的识别区。
“嘀”的一声轻响,绿灯亮起,锁芯弹开。
他推开沉重的金属门,却没有立刻进去,而是转过身,目光扫向时楚楚身后的两名护卫,命令道:“你们,守在这里。不准任何人进来。”
两名护卫面面相觑,显然知道这一层是古堡的禁地,未经允许不得入内。但面对小主人强硬的态度,他们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低头应下。
“……是。”
然后一左一右,如同门神般守在了门口。
幼崽这才看向时楚楚,眼神复杂晦暗,带着一种奇异的挑衅和示威。
“进来。”
时楚楚一头雾水,在向系统确认了这扇门后没有机关,这才跟着幼崽踏入了门内。
就在她看清门内景象的瞬间,整个人呼吸都慢了半拍。
展厅。
她的大脑里只能冒出这个词。
目之所及,是一个极其宽广、几乎占据了整个顶层的巨大空间,挑高的穹顶让这里显得愈发空旷而……压抑。
而这片广阔的空间,从地板到墙壁,几乎每一寸都被各式各样的物品填满、占据、覆盖着。
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些东西——
她曾经穿过的衣裙,按照季节和颜色整齐悬挂在巨大的衣架上;
她佩戴过的珠宝首饰,在丝绒盒子里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她用过的香水瓶,空了的没空的,排列在玻璃柜中;
她看过的书籍杂志,堆满了靠墙的书架;
甚至还有她心血来潮时随手画的涂鸦,都被精心装裱起来,挂在墙上……
而最冲击她视觉的,是四周墙壁上,密密麻麻挂满了的、各种尺寸的相框——里面无一例外,全都是她。
笑的,闹的,安静的,沉思的……每一个瞬间,都被捕捉下来,精心放大,如同展览般悬挂在这里,接受着无声的凝视。
在高高的、投下微弱光线的穹顶之下,所有这些属于“她”的旧物堆积在一起,没有一丝生气,反而弥漫着一种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沉寂哀伤。
这里……简直就像一座为她量身定做的华丽而悲凉的纪念馆。
即便之前在龙渊那里,已经被龙小饱带着看过类似的情景,但此刻再次亲眼目睹,尤其是以这样一种更庞大、更系统、更偏执的方式呈现时,她依旧感受到了强烈的、几乎让她站立不稳的冲击力。
就在她怔愣失神之际,幼崽已经从最初踏进展厅时那种自己也难以控制的恍惚中回过神。
他紧紧盯着时楚楚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将她那份显而易见的震惊和失态,理解成了被他揭穿和示威后的破防与难堪。
一种扭曲的、报复性的快感终于涌上心头。
他勾了勾唇角,脸上浮现出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混合着自豪、炫耀和痛楚的笑容。
他开始如数家珍般地介绍起来,声音在空旷的展厅里带着一点回音,清晰得有些刺耳:
“看,这条裙子,是阿父第一次送给阿母的礼物,阿母很喜欢,但只穿了一次,因为阿父给她准备的裙子根本穿不完……”
“这个宝石胸针,是阿母有一次随口说好看,阿父立刻在拍卖会上点天灯拍了下来……”
“这些书,都是阿母看过的,阿父都不让佣人动,说要保持原样……”
他无比详细地、甚至带着一种沉浸式的狂热,描绘着他的阿母从前和他的阿父是多么恩爱,他的阿母是多么美丽可爱、光彩照人,即便她什么都不做,他的阿父就甘愿将世间一切美好都捧到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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