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巧珍回头,冷冷盯住程薇,“你是说谁。”
程薇挺着脖子,“谁心虚谁知道。她这么多钱哪来的,昨天还说要租房,今天就交钱。你们不觉得不对?”
几个知青面面相觑。王琴忍不住,“薇薇,你要是怀疑她,你昨天怎么还要去蹭她家灶,借油借盐借锅?”
院外几个妇人也发声了,“昨天晚上大家守沟,她在院里忙着熬粥给小孩喂。你说的不对劲,谁不对劲心里没数?”
程薇的脸涨红,硬着嘴,“我提醒大家小心,错了吗。”
陈巧珍道,“提醒不是你这样提醒法。你把风往同伴身上引,就是错。要不是你嘴快,王二那条腿早被人踩断了。”
这话刺中要害,围着看的人嘘声一片。有人直接说,“别再闹了。公社押人走了,村里要干活。谁再搅浑水,就去沟口守两宿。”
程薇被骂得眼里发红,往后一退,差点绊着门槛。她咬着唇,看见院口站着阮时苒,心里的火蹭一下烧起来,“你看什么,得意了?”
阮时苒背手站定,语气很平,“今天押人,今晚公社还要派人查核粮袋。你要是还有心思闹,跟着去做个记账员,眼睛看清再说话。”
院里有人笑出来。程薇被堵得说不出话。她把脸一板,甩手回屋。
段根生见势也不拖拉,把众人招呼到一起,“今天上午收线,下午把白地的草再拔一轮,晚上村口继续守,但火把别点太满。刘会计,你在晒场那边挂个牌,把今天押解的结果写明白,让大家把心放回肚子里。知青院另开个会,会后该分的工分分,该给的口粮给。还有一条,造谣的、挑头的,给我记名。”
这份硬气把人心又拢了一把。人群散了,吵闹声渐渐小下去。
午后,晒场的牌子就挂起来了,上面用大字写着押解情况、路线交代和后续安排。人们一边指点一边点头,心里的那口气总算落了地。有人念出牌子上的最后一行,“小道消息一律不可信,谁再传,谁家先扣工分。”念完自己也笑,“这好,这得劲。”
傍晚,公社的车又来一趟,把补充口供的两个人接走。段根生跟着走到村口,回来时神情松了一点。他去知青院转了一圈,刚到门口,就被几张眼巴巴的脸围住。
“社长,公粮是不是要缓几天。”
“缓一天,不多。明早先给新来的每人发十斤玉米面,老规矩。”
人群一片哗然里透出喜色。陈巧珍高声应了一句,“听见了吧,别再嚷嚷。”
程薇在人群后面抿着嘴,一声不吭。
夜里,阮时苒在院里煮粥,粥里丢了几粒玉米丁,香气很淡。宋斯年搬了两把小凳,坐下时侧头看她,“今天你一句狠话都没说。”
阮时苒把粥舀进碗,“让社长去说。我说的再响,不如牌子上两行字。”
宋斯年笑起来,“你在我这儿,永远是大小姐。”
她没接,端起碗喝了一口,热气把眼睛熏得微微发酸。她放下碗,轻声道,“黑市这条线到这儿停,后面把心思放在地里,也放在书上。”
宋斯年嗯了一声,“我去把门闩再打紧一点。你睡会儿。”
第二天一早,晒场发面。刘会计拿着簿子点名,把每个新来的名数过一遍。等到程薇,她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刘会计抬眼,声音不高,“领面可以,先把昨晚的造谣话在院里澄清一下,今天你去村口守半天,工分照计。”
周围人“嘿”了一声。程薇表情一僵,艰难地挤出一句,“我昨天是紧张,嘴快,说错了。我向大家道歉。”
刘会计把十斤面递过去,“下次嘴慢一点。”
轮到阮时苒时,刘会计顿了顿,压低声音,“有些人心眼不正,你别放在心上。公社那边对你在沟口布线的事有记录,记了个好。等月底工分结算,我给你备注。”
阮时苒点头,“我就是想图个安稳。”
她把面扛回院子,门口几个小孩围过来,“阮姐姐,今天还煮粥吗。”
她笑了一下,“煮。等晌午。”
黑市的风声,像被推到沟外的风口,渐渐散了。村里开始重新说地里收成,谁家鸡下了几枚蛋,哪块田的草还没拔净。人心先是试探地松一丝,再慢慢地松一寸。
晚上,社长把最后一张小告示贴上去,上面只有两句话。押解已到县里,后续由县里办理。各家各户把心思放地里,日子要一天天往好里过。
牌子一贴,围着看的老老少少都“嗯”了一声,像和自己心里打了个照面。有人小声说,“这回算完了。”
阮时苒回到院里,把门轻轻带上。她在桌上摊开小本子,写了四个字,小心做人。又停了一息,在旁边补了四个字,认真做事。写完,她把本子合上,抬头看向窗外。窗纸后有一线灯光,是别人家灶火安稳的样子。
宋斯年推门进来,把一块整平的木板搁到灶前,“明天和面,擀一回面条。你别嫌粗。”
她点头,目光轻了一分,“不嫌。你做的,我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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