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落下,人群“嘘——”了一声。
顾孟舟笑,笑意没到眼底:“不管是哪种,反正是欠。苒子,你别装。你那点手段,我见得多。”
这句“手段”像针,直往心口扎。
阮时苒眼底烧了一下,又被她按下去。她把书往怀里一勒,语速放慢:“那天借车、借信,我记账。今天当众说清,从此两清。”
她伸手,朝那张纸。
顾孟舟动作更快,手腕一折,纸被他收回怀里,“晚了。”
人群起哄:“哎呀——不让还账呢。”
“这就有意思了。”
宋斯年的手已攥紧。
他一步上前,声音低下去:“别拿她做戏。你要说‘晚了’,拿出你的凭据。”
“凭据?”顾孟舟像听到了笑话,“你知道她给过我什么吗?”
他慢慢把纸抽出来,摊在手心,抬到了灯底。
黄色的纸被灯光一照,纤维纹路清清楚楚。
落款那一横一捺,确是她的字。
“还要我说那个晚上?”他把视线落到阮时苒脸上,“洪水路口,挑灯借车,跟我说——顾孟舟,我欠你一次,日后你一句话,我不推。是不是这句?”
那一瞬,走廊的风像被堵住。嘈杂凝住,呼吸声“嗡嗡”地贴在耳膜上。
那晚确实有雨。
她冒雨去送药。镇口那段路水漫了,她拎着袋子找不到人,急得发了狠。
他看到,二话不说把车扛出来。回来时她写纸条,说“日后一句话,不推”。
一句话,不推,是做人。不是情债。
她抬眼:“是我说的。可不是你现在说的意思。”
“意思由谁来定?”顾孟舟笑,“由写的人?还是由欠的人?”
人群嗡一声,更紧了。
有人在后排踮脚,想看热闹。
“够了。”宋斯年冷声,“那张纸,是她欠的人情。你拿着它干什么?勒索?绑架?还是拿来换名声?”
“勒索?”顾孟舟“啧”了一声,把烟从嘴角拿下来,在指尖转了一圈,“宋斯年,你这嘴,好听得很。”
他忽地俯身,离阮时苒近了一寸,近到她能看见他眼里一小片冷光。
“苒子,我今天就要这句话。”他一字一顿,“你说过‘不推’。现在给我个答案。”
风从窗缝里直灌,吹得纸片“啪”地贴在栏杆上,又被掀开。
阮时苒心里猛地收紧,像被生生勒住。
不推,三个字在舌根打转,烫。
宋斯年的手落在她手背上,不重,像一块温热的石头。
“你不用回他任何东西。”他的声音沉,压住她乱跳的心,“这张纸,我记得。”
他转向人群,声音抬高:“她借车、借信,回头写了一句‘欠一人情’。我们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是婚书。不是私约。不是她的身。”
最后一个字落下来,人群齐齐倒吸一口气。
有人笑骂:“哎哟,这话冲啊。”
顾孟舟眯了一下眼,笑意全褪,“言下之意,她欠我的东西,你来替?”
“我来守。”宋斯年直直看着他,“她说过‘不推’,她就会还。还堂堂正正。”
“怎么还?”顾孟舟冷笑,“跟我走?”
这句一出,周围炸开了。
“要跟他走?这就——”
“闭嘴。”阮时苒终于开口。
她不是吼。嗓子还坏。她只是把每个字压实,像把一块块砖码上去。
“你要我还——好。公开还。账当众算。”
她从书里抽出一本薄薄的本子,封皮被磨得起毛,系带松了。
那是她从入学起,所有“借”“拿”“帮”“欠”的清单。谁给她一张饭票,谁让她抄过一次讲义,谁借她车,谁帮她去过趟邮局。她都记。每一条后面,有“已还”“待还”。
她把本子打开,用指节点了点靠上一行:“顾孟舟——借车、借信。‘欠一人情’,待还。备注:公开还。谁来看都一样。”
她抬头,眼神扫过人群:“今天,我当着大家把这条划掉。你要我还,就还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在接下来三天之内,选一件正当的事,公开说出来。比如跑腿、代班、抄表。你来指,我来做。三天后,这张纸,两清。你要把它再拿来堵我嘴,我就去院办把这件事说上墙。”
走廊里安了一瞬。
有人忍不住“噗”一声笑出来:“抄表?”
“跑腿?”
“这回好玩——”
顾孟舟的脸色一寸一寸冷下去。
“苒子,你跟我玩词?”
“不是玩。”她盯着他,“是还账。正当——你刚才也说了,是‘人情’。不是别的。”
周围有人点头:“对,人情是人情。”
“说清楚就行。”
顾孟舟那只手忽地紧了紧,纸被他攥出折痕。
他眼底那点冷光突然沉了下去,像一枚石子沉进井底,“你要把我推到这一步?”
“不是推你。”阮时苒的声音压了又压,“是推开你这只手。”
她的视线落到他扣在她袖口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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