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璃睁开眼时,残碑前的夜风已停。她站起身,衣摆拂过碎石,未带起一丝声响。识海中四缕心火静静悬浮,那缕曾与碑文共鸣的火焰如今沉稳如渊,不再躁动。她不再需要反复验证——血脉即魔心,魔心即她自身的一部分。可这真相若只来自一块残碑,便仍可被斥为幻象、疯言。她必须听一个人亲口说出这句话。
她没有回宫,也没有通知任何人。踏火行空之术悄然运转,双足离地三寸,身形如烟般掠过宫墙。夜色浓重,她低空疾行,避开巡夜守卫与阵法节点,直取太虚观别院。那里是玄真子闭关之所,平日禁人靠近。但她今夜不是以帝王身份求见,而是以一个被血脉诅咒缠身的后裔,前来叩问最初的守密者。
太虚观别院建于山腰,石阶蜿蜒,两旁松柏森然。她落在院外檐角,足尖轻点瓦片,身影隐于屋脊阴影之下。院内无灯,唯有一人背对月光,立于庭中石台前。玄真子披着素白道袍,双手负后,身形清瘦如竹。他面前站着另一人,全身裹在黑袍之中,面容被兜帽遮掩,仅露出一截苍白下颌。
萧云璃屏息,心火内敛至极,连呼吸都放缓成几乎不可察的微流。她听见断续话语随风传来。
“……不可轻启封印。”黑袍人声音低哑,不似中州口音,“她已近真相,若强行唤醒,恐引血崩。”
玄真子静立片刻,才道:“她既见碑,便不会再信谎言。我等护她千年,终究护不住她的知情。”
“知情未必明智。”黑袍人冷笑,“你以为她能承受?那火焚尽历代凤主,最后只剩一缕残魂镇于地脉。她若执意破妄,便是自焚之路。”
“路本就在她脚下。”玄真子抬头望月,“我们只能守,不能替她走。”
萧云璃指尖微动。破妄之眼悄然开启,视野中,玄真子周身灵息纯净,流转有序,确为太虚观正统功法。而那黑袍人,气息亦无魔气杂染,反而带着一种熟悉的韵律——极淡,却让她识海中心火微微一颤,仿佛曾于烬墟深处听闻过这般的波动。
她缓缓抬脚,足尖落下时故意碾过一片碎瓦。
“咔。”
声音极轻,但在寂静夜里清晰可闻。
玄真子猛然回头。
黑袍人却未有任何动作,身形如烟般散开,竟在瞬息间化作一缕黑雾,顺着地面缝隙渗入地底,消失无踪。只余一缕气息残留在空中——似檀香,却又夹杂着铁锈般的腥气,与烬墟战场中那些战死凤凰留下的焦土气味隐隐相合。
萧云璃跃下屋檐,落于庭中。
“陛下。”玄真子看着她,神色未变,“你不该来。”
“你早知我会来。”她直视他,“你也早知那碑上所言非虚。”
玄真子沉默,转身走向石台,指尖抚过台上一块未刻字的玉板。“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初代凤主封印的不是外敌。”她上前一步,“是她自己分裂出的魔心。她说,若后世真凤不自焚其血,破妄见真,终将骨成灰,魂成影。”
玄真子手指一顿。
“你也看到了。”她盯着他,“你一直都知道。为何不说?”
“我说了,你会信吗?”他缓缓转身,“十年前你初登基,朝局未稳,八世家虎视眈眈。我若告诉你,你体内流淌的不是神血,而是随时可能反噬的劫火,你会如何?自废修为?退位让贤?还是当场斩我以安人心?”
“我不是十年前那个任人摆布的傀儡。”她声音冷如霜刃。
“我知道。”玄真子点头,“可你知道吗?魔心并非自然生成。它是被催生的。”
她一怔。
“凤血本无邪。”他低声道,“但有人不断以秘法刺激血脉极限,逼它运转至崩裂边缘。每一次觉醒能力,每一次炼化心火,都在加速魔心凝聚。这不是命运,是算计。”
“谁在算计?”
“不止一人。”玄真子目光深远,“陆崇阳只是棋子。皇陵异动,北疆妖族复苏,太虚观功法外泄……这些事看似无关,实则都在推动同一件事——让你的血脉走向临界。”
萧云璃脑中闪过苏绾那夜的断言:“魔心非外物……乃凤血逆流之果……”那时她以为那是濒死呓语,如今看来,却是某种被强行植入的认知。
“所以你们一直在等?”她问,“等我走到这一步,自己发现真相?”
“我们不能说。”玄真子摇头,“一旦明言,就会触发反制。那股力量能通过言语、文字、符箓感知到‘真相泄露’的迹象,继而加速侵蚀。我们只能引你去看,去听,去自己拼出全貌。”
“那你刚才与那人所谈……‘不可轻启封印’,是在防我?”
“是在防你被人逼着开启。”玄真子眼神凝重,“封印一旦被动破解,魔心将彻底脱离束缚,而你,将成为它的容器。”
萧云璃忽然冷笑:“所以你们护我,不是为了中州,也不是为了仙道正统,只是为了不让它醒来?”
“是为了不让它借你之身重生。”玄真子正色道,“初代凤主分裂自我,一半为火主,一半为魔心。她将魔心封入地脉,自己化作薪柴,永镇其上。若你破封,无论出于何种目的,都会让那残魂归位——到那时,你还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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