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落在她眉心,像一滴凝固的血。
萧云璃抬手按了按额角,那道赤纹已不再灼烫,反而温顺地贴合着皮肉,如同昨夜在烬墟中被洗过的火焰。她指尖微动,掌中凤玉轻轻一震,裂痕深处透出极淡的暖意——那是第七缕心火归位后的余息,不是力量暴涨,而是感知变得清晰。她知道,自己再不会被表象蒙蔽。
马队穿城而入时,宫门已在眼前。
卫无咎走在前侧半步,黑袍未染尘,袖底雷纹隐现。他没有说话,但每一次脚步落下都带着警觉的节奏。他知道,东荒来的使团已在殿前等候多时。
“赫连青没来。”萧云璃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穿透风声。
“来了的是她妹妹。”卫无咎答,“携礼求盟,奉的是月镜。”
她眸光微闪。月镜……那夜雪原上,赫连青曾将它放在石台上,说:“这是我们狼族最古老的信物,照得出真心,也照得出背叛。”那时她的红裘猎猎,银刀映月,眼里有草原人独有的坦荡。
如今送来此物,却是由一个从未谋面的妹妹代行?
她踏上丹阶,玄金凤袍拂过石缝间残存的霜痕。朝堂已开,文武列立两侧,气氛肃然。使团站在殿中,为首女子披红裘,发辫缀狼牙,身形挺直却不似战士,倒像是被规矩硬生生压出来的姿态。
她捧着一方木匣,双手稳,指节却泛白。
“臣赫连月,奉东荒狼族之命,献月镜为信,愿与中州结盟共御外患。”女子跪地,声音清亮,却少了几分山野之气,多了宫规般的刻板。
萧云璃没有立刻让她起身。她缓步走下高台,靴底敲在青石上,一声一声,像是丈量人心的距离。
“你姐为何不来?”
“染疾卧床,三日未起。”赫连月低头,“特命我代行盟仪。”
“病了?”萧云璃停在她面前,目光落在那木匣之上,“可有医官诊脉记录?”
“有,已交礼部备案。”
她不置可否,只伸手示意:“打开。”
赫连月迟疑一瞬,随即掀开匣盖。青铜圆镜静静卧于丝绒之中,边缘狼首图腾栩栩如生,中央银月石寒光流转,仿佛能吸住人的影子。
“她说,唯有凤火可启此镜。”赫连月抬头,“照见彼此真心。”
满殿寂静。
萧云璃伸出指尖,一缕心火悄然燃起,如星火般跃向镜面。
触碰刹那,镜中水波轻漾,本该映出她凤眸含焰的模样,却骤然扭曲——一道轮廓浮现:鳞甲覆肩,角自额生,眼瞳猩红如浸血浆。那张脸一闪而逝,嘴角咧开,似在低语什么,又似无声狞笑。
殿内哗然。
赫连月猛地后退半步,脱口而出:“不可能!这镜从不显虚妄!”
镜面随即恢复平静,只映出她惊惶的脸。
萧云璃收回手,心火熄灭,脸上不见惊怒,反倒更沉静几分。她盯着那银月石,察觉到一丝极细微的波动——不是妖力残留,而是某种禁制被触发后的回震。就像有人提前设好了陷阱,只等凤火点燃机关。
“你说它照真心。”她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冬河冰层下的水流,“可它照出的,是北疆妖族的影。”
“我没有!”赫连月急道,“我根本不知会这样!家姐亲授此镜,绝不会……”
“你不知?”萧云璃逼近一步,“那你可知昨夜守城将士发现两名随从形貌酷似北疆细作?可知你们入城时,刻意避开了雷符阵眼?可知你此刻站的位置,正好遮住了殿角监察铜镜的视线?”
赫连月脸色惨白,嘴唇微颤,却说不出话。
卫无咎此时踏前一步,玄火符令在袖中轻响。“陛下,”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若月镜真能辨心,为何需特定方位、特定时机、特定手法才能激活?若狼族诚心求盟,为何主将缺席,反派弱女代行?此镜既显妖影,便是证据。使团上下,当彻查。”
他目光扫过赫连月身后众人,那些随从低着头,肩背僵硬,分明不是寻常使节队伍应有的气度。
赫连月咬住下唇,突然抬头:“你们要查,我无话可说。但这镜……真的是家姐让我带来的!她亲手交给我的!若其中有诈,也是她被人所骗!”
“她被人所骗?”萧云璃冷笑,“还是她早已不在东荒?”
赫连月瞳孔一缩。
这一瞬的反应,比任何辩解都更说明问题。
萧云璃转身走向高台,袍角划过地面,不留痕迹。她在龙座前站定,并未坐下,只是缓缓抬手,掌心悬起一缕极细的心火,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月镜暂留宫中。”她宣布,“使团不得离驿馆半步,饮食由内廷直供,出入皆受影卫监视。若有违令者——杀无赦。”
无人敢应。
赫连月抱着空匣,站在原地,手指死死抠住边缘,指腹已被铜棱割破,血珠渗出,滴在青石上,晕成一点暗红。
她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口,只低头退出大殿。
卫无咎 linger 于阶下,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殿门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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