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的烛火晃了晃,烛花“啪”地爆了下。
火星落在案边私盐粒上,没烧起来,只留个小黑点,像溅了滴墨。
姬显的影子拉得长,盖在尼山关布防图上,把“安城”二字遮了大半。
他捏玉圭的手松了松,指腹蹭过图上“安城”——墨还没干,晕开浅圈,像块没焐热的疤。玉圭上的墨渣蹭黑了指尖,擦都擦不掉。
“不仅宋国和齐国,楚国对鲁国,也虎视眈眈。”
姬显声音沉了些,带点挥之不去的疲惫。
咳嗽时用帕子捂嘴,帕子边缘飘着苦艾药味——是治肺疾的方子,熬得浓,呛得人鼻腔发涩。
“孟家跟宋楚沾亲,季家有人盯楚国粟米,叔家暗里跟齐人换陶土——这些事,我哪能不知道?”
曹复往后缩了缩手,没留神蹭到案角。
掌心冒的汗渗进袖里改良陶片的轮纹,蹭得指腹发涩。那陶片是早上刚烧的,硬度够建关墙,此刻攥在手里,倒像块烙铁,烫得慌。
猛地记起穿越前的日子。
在菜市场买菜,顶多跟菜贩吵两句价,哪用管这些勾心斗角?现在连喘气,都得盯着脚下的坑,生怕踩空。
“安城初立,让你建尼山关,就出这么多破事。”
姬显把玉圭搁在案上,指节敲了敲图上的“安城”,声音比刚才更沉,像压了块石头。
“我这些年,难啊——三桓像块烂泥,扶不上墙,列国又盯着鲁国这块肥肉。”
曹复没接话,目光落在案角的蚂蚁上。
蚂蚁搬着粒私盐,绕开玉圭的裂痕,还被烛油粘了下脚,跌跌撞撞往布防图缝隙钻。
他看着,忽然觉得自己也这样,只能在各方势力的缝里艰难挪步。
烛花又爆了下,姬显的声音突然提了些:“尼山关必须尽快建完。”
“南部战事频繁,宋兵劫掠后,陬邑人口只剩三成,约莫在2500人左右,可田亩众多——陬邑合并入安城,一并交给你掌管。”
“除了筑城,陬邑周边防务也得强化,务必把尼山打造成固若金汤的屏障,绝不能再出纰漏。”
曹复太阳穴突突跳,指节攥得发紧,陶片边缘硌得掌心红了一片。
之前只想着守封地、烧砖,日子还算松快。现在要建关、盯防、管两地——这哪是封赏?分明是把最烫手的差事扔给他,当挡箭牌用。
“安城得加快建设。”
姬显没注意他的神色,手指在图上画了几条线。
从尼山关快道连到安城,再直达曲阜,像织了张网。
“尼山关建好,宋国不敢来犯;三桓让他们自求多福;安城在中间协调,粮草、陶匠都从这过。”
曹复喉结滚了滚,刚要开口说“摊子太大”,姬显又接了话:“安城得驻一支军,不用多,一千人够了。”
“你是曹伯后人,拉支军队不难——孟家老陶匠、曹地流民,给口饭、块安稳地,他们肯跟着你。”
这话像块石头砸在心里。
曹复想起在流民棚的日子,那时只需要管筛土、烧砖,晚上还能跟墨铁聊改良窑的门道。
现在倒好,建关、管窑、带兵、平衡三桓,赏的“封地”,不如说是让他当炮灰。
“君上,这……”
他的话刚出口,姬显拿起案边的陶碗。
碗里是新窑的改良砖碎粒,泡在水里没散,比普通砖结实三成,棱角还泛着冷光。
“尼山关的关墙,得用这种砖,掺沙的绝不能用。”
姬显的目光突然锐利起来,烛火照在他眼底,没了之前的疲惫:“寡人知道摊子大,三桓各怀鬼胎,公室人才凋零,也就爱卿你,没跟任何家族沾边。”
“我很看重你,你懂建关、烧砖,这担子,你不挑,谁挑?”
殿里静了静,只有烛火偶尔爆声。
曹复的手肘碰倒了案边的陶碗,盐粒撒出来,溅了姬显袖口一点,白花花的像落了雪。
他慌忙去捡,盐粒硌进指甲缝,疼得指尖缩了缩——突然明白,姬显早算好了,用他的手艺建关,制衡三桓,挡列国压力,一举三得,他还得感恩戴德。
“尼山关的砖,还得靠你监督好。”
姬显的声音软了些,指了指陶碗里的碎粒。
“这关,建好百年不能塌;工坊陶窑,不能被卡脖子;你要护好鲁国,这些事,你能办,也只有你能办。”
曹复没再推辞,把陶片往案上放,轮纹刚好对着“尼山关”三个字:“臣会烧好砖,建好关。”
他顿了顿,补充道:“只是三桓那边还得多盯着,他们要是在陶土、粟米上动手脚,进度会慢。”
“三桓那边,我自有安排。”
姬显的指节又敲了敲布防图,语气笃定。
“孟云关了,孟浩捐了桑田;季安关了,季宁得靠你烧砖巩固地位;叔伍叔明也关了,叔信不敢再动——他们现在,没精力跟你作对。”
烛火又暗了些,姬显端起案上的茶。
茶早凉了,他喝了口,眉头皱得紧,把茶碗重重放回案上:“对了,还有件事——明天你先去卞邑,查下陶窑里那批没烧完的旧砖,有重大问题。”
曹复躬身应下,转身时碰了下案边的竹简。
竹简掉在地上,滚出几片——是楚使藏硝石的密报,上面画的标记,刚好在尼山和卞邑之间。
他弯腰去捡,膝盖磕到案角,疼得龇了下牙,眼泪差点飙出来。
目光落在密报的“亥时”二字上——和孟家转移私盐的时间一样。
姬显让他去卞邑,怕不只是查砖,还要盯楚使的硝石。
心里忍不住吐槽:这哪是封地?是把刀鞘摘了,让他赤手空拳挡刀子,赏的东西连陶土钱都不够,还得说“谢君上”。
曹复走到殿门口,回头看了眼——姬显的影子还压在布防图上,玉圭压着“楚”字,像要把混乱死死按住。
他攥紧陶片,硬度硌得掌心疼:尼山关、安城,还有三桓、宋齐楚,哪一个都能让他摔得粉身碎骨。
刚掀帘出去,就见石砚蹲在殿外台阶上。
手里拿着块陶片,用石头敲着玩,脆响在夜里传得清,碎片掉在台阶缝里,溅起细灰。
曹复看着他,突然想起案上的蚂蚁——自己现在,跟那只搬盐的蚂蚁没差,看着有方向,其实早被人画好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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