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时,月光已经漫过门槛,在地上铺了层银霜。青瑶把那支银簪从发髻上取下来,放在灯下细看——簪头的梅花用云锦丝缠出层层叠叠的瓣,最中心嵌着颗细小的珍珠,在光里滚着温润的光。
“还挺会选。”林澈端着药碗进来,见她对着银簪出神,打趣道,“墨尘那木头,怕是攒了半个月的月钱才买下来的。”
青瑶指尖划过簪身,轻声道:“他说是你出的主意。”
“我可没让他买这么贵的,”林澈把药碗递过去,“不过你戴着确实好看,比城主府那套金步摇顺眼多了。”
药味混着淡淡的花香飘过来,青瑶接过碗,刚要喝,窗外突然传来几声轻响。墨尘的声音压得很低:“出来一下。”
她披了件外衣走出房门,见墨尘站在院里的老槐树下,手里拎着个纸包。“给你的。”他把纸包塞过来,转身就要走,被青瑶拉住了衣袖。
“怎么总躲着?”青瑶仰头看他,月光落在她眼里,像盛了两汪水,“白天在布庄,不是挺能说的吗?”
墨尘的耳尖在月光下泛着红,憋了半天才道:“怕你觉得……唐突。”
“不会。”青瑶打开纸包,里面是块梅花形状的糕点,酥皮上撒着金粉,和簪头的花样一模一样,“你做的?”
“嗯,跟着客栈厨子学的,”墨尘挠了挠头,“可能不好吃。”
青瑶掰了一块放进嘴里,酥皮簌簌掉在掌心,甜香里带着点微酸的梅味,像极了他这人,看着硬邦邦,内里却藏着股软劲。“很好吃。”她把另一块递到他嘴边,“你尝尝。”
墨尘僵了一下,低头咬住糕点,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指尖,像被烫到似的缩回去,却把剩下的半块都抢了过去,囫囵塞进嘴里。
“对了,”青瑶想起白日里的事,“那些老绣工说,我娘当年收过个徒弟,叫阿珠,后来嫁去了南边。”
“我已经让陈大爷去查了,”墨尘拍了拍腰间的钱袋,“明天我们去码头,坐船南下。”他顿了顿,声音放轻,“你要是不想走那么急……”
“不急,”青瑶摇摇头,“但得快点找到阿珠,我总觉得,娘的事还有隐情。”她摩挲着银簪,“当年柳老板换毒线,一个人怕是办不成,背后肯定有人撑腰。”
墨尘点头:“城主夫人也说了,柳老板最近总往镇西的破庙跑,好像在跟什么人接头。我今晚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墨尘立刻否决,“太危险。”
“你能去我就能去,”青瑶把银簪插回发髻,“别忘了,我手里还有娘留下的账本,说不定能认出接头的人。”
墨尘拗不过她,只好应了。两人借着月色往镇西走,破庙在荒坟堆后面,老远就看见里面亮着灯。墨尘拉着青瑶躲在断墙后,只见柳老板正跟个穿黑袍的人说话,声音压得很低,隐约能听见“绣庄”“账本”几个字。
“是周大人的管家。”青瑶突然低声道,“我见过他,去年他来布庄订过寿礼。”
墨尘眼神一沉,“周大人是负责织造司的,难怪柳老板敢这么猖狂。”
正说着,柳老板突然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青瑶定睛一看,心脏猛地缩紧——那是娘的绣绷,上面还留着半朵没绣完的牡丹。黑袍人接过绣绷,冷笑一声:“青禾当年就是太犟,不肯归顺,才有今天。”
青瑶只觉浑身发冷,原来娘的失踪,根本不是意外。她攥紧手里的银簪,簪尖硌得掌心生疼,却比不过心里的寒意。墨尘察觉到她的颤抖,悄悄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
“走,”他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回去。”
往回走的路上,青瑶一句话也没说。墨尘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只默默陪着,快到客栈时,才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塞进她手里。是块玉佩,温润的白玉上刻着只凤凰,和她娘账本里夹着的半块刚好能拼上。
“陈大爷找到的,在你娘当年住过的绣房梁上。”墨尘的声音很轻,“青瑶,不管查到什么,我都陪着你。”
青瑶捏着玉佩,冰凉的玉贴着滚烫的掌心,突然抬头抱住他。墨尘的身体僵得像块石头,好半天才慢慢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月光穿过槐树叶,在两人身上落了满身碎银似的光斑,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敲了三下,已是三更天了。
回到房间,青瑶把玉佩和账本放在一起,又摸出那支银簪,放在烛火边。火光映着簪头的梅花,云锦丝闪着细碎的光,像极了墨尘看她时的眼神。她突然想起林澈说的话,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原来这木头,也不是那么木头。
窗外的月光渐渐移到床榻边,青瑶躺在床上,听着隔壁墨尘和林澈低声商量着什么,心里竟慢慢踏实下来。不管前路有多少风雨,身边有这些人陪着,好像再难的坎,也能迈过去。她摸了摸发髻上的银簪,在心里轻轻说:娘,你看,我找到帮我的人了。
夜风吹过窗棂,带着梅花的清香,烛火晃了晃,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和那支银簪的影子叠在一起,像朵正在慢慢绽放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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