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尘把最后一根篱笆桩砸进土里时，额角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新翻的泥土里，洇出小小的深色圆点。青瑶端着水盆从灶房出来，看见他后背的布衫已经湿透，赶紧递过毛巾：“歇会儿吧，篱笆都修好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墨尘接过毛巾擦着脸，视线却落在院角——新栽的篱笆桩整整齐齐，竹条编的格栅疏密得当，风穿过时发出沙沙的响，像谁在轻轻哼着调子。“这样鸡就钻不进来了，”他笑着说，“等过些日子，让藤蔓顺着格栅爬，夏天就能挡挡太阳。”
青瑶往他手里塞了个苹果，是昨天镇上买的，红通通的透着光：“先垫垫肚子，肉炖豆角还得等会儿。”她看着篱笆边的空地上，忽然想起什么，“这里种点黄瓜吧？搭个小架子，就能顺着篱笆爬。”
“行啊，”墨尘啃着苹果，含糊道，“我下午去集市买些种子，顺便看看有没有好的葡萄苗。”他顿了顿，眼睛亮起来，“李木匠说，他侄子在县城苗圃做事，能弄到‘蜜露’和‘紫珠’两种，都给咱们留着。”
青瑶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软的。她转身往灶房走，假装去看锅里的菜，耳根却红透了。灶上的铁锅冒着白汽，肉香混着豆角的鲜漫出来，馋得人直咽口水。她往灶里添了根柴，火苗“腾”地窜起来，映得她脸颊发烫。
墨尘走进来的时候，正看见她对着锅灶发呆，嘴角还带着点笑。“想什么呢？”他走过去，伸手碰了碰锅沿，烫得缩了缩手。
“没什么，”青瑶赶紧掀开锅盖，用铲子翻了翻锅里的菜，“快好了，你去摆桌子吧。”
院里的石桌被擦得干干净净，墨尘搬来两个小板凳，又从屋里拿出两个粗瓷碗。阳光透过篱笆的缝隙落在桌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像撒了把金豆子。青瑶端着菜出来时，看见他正对着篱笆出神，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像在数着什么。
“发什么呆呢？”她把菜放在桌上，香气瞬间漫开来。
“在想，”墨尘抬头看她，眼里的笑意像浸了蜜，“等黄瓜爬满篱笆，葡萄挂上架子，咱们就在这儿吃饭，肯定香。”
青瑶的心跳忽然乱了节拍，她拿起筷子，夹了块肉放进他碗里：“快吃吧，不然凉了。”
肉炖得软烂，豆角吸足了肉香，一口下去，从舌尖暖到心里。墨尘吃得香甜，时不时往青瑶碗里夹菜，像怕她吃不饱。阳光慢慢往西边移，篱笆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把两人的身影都缠在了一起。
吃完饭，墨尘收拾碗筷，青瑶则去院里摘了些薄荷，放在竹篮里。“给你娘带点，”她说，“泡水喝败火。”
墨尘接过竹篮，指尖触到她的手，像被烫了似的缩了缩，却又很快稳住。“我娘说，让你有空去家里坐坐，她给你做鞋。”
“好啊，”青瑶点点头，“等过两天不忙了，我就去。”
墨尘扛起工具包要走时，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个小布包。“给你的。”里面是个木雕的小葡萄，青绿色的，刻得栩栩如生，“昨天晚上刻的，你看像不像？”
青瑶接过来，指尖抚过上面的纹路，心里暖烘烘的。“像，真像。”她把小木雕放进兜里，像揣了个宝贝。
墨尘看着她，忽然鼓起勇气，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头发：“那我走了，下午就去买种子。”
“嗯。”青瑶点点头，看着他走出院门，背影在阳光下渐渐远去，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篱笆边的空地上，春风吹过，带来了远处油菜花的香。青瑶蹲下来，用手扒了扒泥土，心里盘算着——黄瓜种子要什么时候种，葡萄苗要怎么栽，还有，墨尘说的“蜜露”和“紫珠”，到底哪种更甜些。
她忽然笑了，觉得这个春天，好像比往年都长，长到足够把所有的期待，都慢慢种进土里，等着它们生根发芽，开花结果。篱笆的影子在地上轻轻晃，像在替谁遮掩着那点说不出口的欢喜，风穿过格栅的声音，也像在说：别急，慢慢来，日子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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