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手刃仇人
蕊玲绸庄的阁楼上,住的都是做裁缝的女人,老板娘是袁文来之前,一条街公认最靓的女人。她做的旗袍,也是公认比霞飞路的老牌店做的地道。
如狼似虎冲去绸庄的浪人特别多,都要争抢花姑娘。两个浪人从窗口潜入,七、八个浪人迫不及待地破门而入。
有女人抢的时候,他们都忘记了危险。
黑暗中,老板娘、吴妈、王昂早就等候在里面,开始大开杀戒。尤其王昂,手舞双刀,刀长五尺余,手腕运动,开锋甚长。其刀飞,通身如雪,无间可击,简直是大杀四方。
井原感觉事态严重。
黑暗中惊叱惨叫之声不绝,也不知有多少同伙已落入了对方的陷阱埋伏。
余下的人进退失据——他们已经回不去了——等井原公馆所有的人都进入长街之后,第一道开明书店就变成了断后,变成关门打狗。老张提着鬼头刀,威风凛凛立在街口,如同天神下凡,阻断了一切逃走的可能。
温政的命令非常简单有效直接:“绝对不能让一个井原公馆的人活着回去!”
七叔、五爷带着一众袍哥精锐,分别从街道两旁隐藏的楼顶、屋檐、阁楼、电杆、大树飞身而下,从天而降,杀向大街上井原公馆余下的一众浪人,如滚滚浪潮一般瞬间席卷长街。
浪人们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已经被吊在铁钩上的死鱼,只有任凭别人的宰割。
从来都是他们去屠杀人。
这是他们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也是最后一次。
井原冲到糟坊大门前的时候,就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
糟坊大门紧闭,他独自止步于门前,忽然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大街上,街上所有人忽然消失了,包括但不限于所有的尸体,所有活着的人,所有能行动的动物,一瞬间凭空消失的干干净净。
仿佛这场大战根本没有发生。
井原背脊发冷,他终于感觉到了一个人的绝望。
四周寂静,糟坊的大门静静地忽然洞开,里面灯光缓缓亮起,袁文慢慢地浅步走了出来。
只有她一个人,她的眼神冷如冰霜。
她的手里有刀。
刀在灯光下,和她的眼神一样冰冷如雪。
井原脸色惨白:“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是的。”
“你们居然有埋伏。”井原说:“你们事先是怎么知道我的计划的?”
“其实很简单,就在沙逊老人身上,为了布这个局,我们事先花了很多心思。”袁文说:“因为是我安排他故意背叛我的,他们夫妇其实一直都对我忠心耿耿,从未改变。”
井原苦笑,不太相信,因为如此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他不相信有人能不动心。
“你之所以会上钩,是因为你不相信人世间还有忠诚,还有信任。”袁文说:“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和你一样。”
她说:“你除了好色、凶残之外,就是利令智昏,刻薄少恩,反噬自身,归根结底就是愚蠢,你总愚蠢地以为所有人都会不反抗,都会任人宰割。因为这个世界上还存在一种‘达克效应’,就是越愚蠢的人,越是会高估自己,不觉得自己无知。愚蠢如你,就像泼到马路上的一盆水。它一定要攻占所能遇到的全部智力洼地。凡是不应该干的事情,每件必干;凡是应该干的事情,一件不干。”
井原说:“沙逊用手杖内藏的利刃刺伤杨公子,也是故意的?”
“是的。”袁文盯着他,说:“不这样,你怎么会相信沙逊?你怎么会上钩?”
井原并没有逃避她的目光,心里反而觉得有一种残酷的快意,一种自我解脱,他大喝一声“八格”,刀走直线,刀势凶猛,使出了“一击必杀”,妄图利用瞬间高速的攻击对敌人造成出其不意的打击。
但他错了,他遇到的是袁文,一个比他更懂刀术的人。
人的一切痛苦,本质上都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井原其实内心充满了恐惧,越凶残的人,绝望的之下越恐惧,越怕的要死。因为他知道自己有罪,知道受害的人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做过坏事的日本人尤其如此。
袁文轻轻一扭身,躲开了这一击,她不退反进,先“逆风行”,轻灵如蛇行,然后一招“天隙流光”,怀剑轻轻一送,就刺入了井原的腹部,简捷、有效。
她用的是古流居合术。
井原望着她,仿佛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他缓缓倒下,鲜血从腹部喷射而出。
既生于不义,必死于耻辱。
这个罪大恶极、人神共愤的人终于死了,死有余辜、罄竹难书。对不起,说错了,这个人都不能称之为人,我们可以叫他人形物体。
袁文淡淡地笑了笑,收“兰”入鞘,抹了一下秀发,显得说不出的妩媚。
她蓦然回首,糟坊,灯火处,隐约有温政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当千万颗星星闪耀时,也能带走黎明前的黑暗。远处,海关大楼的钟声依稀再次响起,黑暗渐渐远去,黎明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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