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抬起头,目光越过钱德海,落在那两名如雕塑般沉默的护卫身上。
“小五,铁虎。”
“在!”两人抱拳应声,声线沉稳有力。
这两人是上次遇袭后,沈家从京城本家调来的好手,自小伴他长大,名为护卫,实为手足。
“去柴房。”沈知微的声音很轻,听不出情绪,“撬开他们的嘴。”
他顿了一下。
“记住,我要活的,更要他们……清醒地活着。”
那平淡语气下潜藏的寒意,让钱德海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少东家。
平日里,少东家就算是运筹帷幄,算计商场对手,脸上也总是挂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
可现在,他身上那股子气,像一把在冰水里浸了三天三夜的刀,锋利,且无情。
“是!”
小五和铁虎没有任何迟疑,躬身领命,转身便朝柴房走去。
其中一人还顺手从墙角抄起了一桶冰冷的井水。
柴房里,很快传来几声被死死压抑住的闷哼,随即又彻底沉寂下去。
沈知微没再理会,转身回了房,将自己关在了一片黑暗里。
钱德海在院中站了许久,只觉得手脚冰凉,最后也只能长叹一声,回了屋。
这一夜,辗转反侧,再未合眼。
对沈知微而言,这一夜无比漫长。
他没有点灯,就那么静静坐在黑暗中,耳边只有窗外偶尔刮过的风声,以及柴房方向那若有似无的动静。
时间一点点流逝,当时钟敲响四下,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时,房门被轻轻敲响。
“进来。”
小五推门而入,一股血腥气混着柴火的呛味钻了进来,可他的脸,却依旧没什么表情。
“少东家,都招了。”
沈知微缓缓抬起头,一夜未眠让他双眼布满血丝,神智却清醒得可怕。
“说。”
“他们一共八人,是京城一个叫‘影堂’的杀手组织。刺杀您的任务失败后,便在牛耳山的三刀堂落脚,伺机再动。没想到三刀堂被清风寨所灭,他们也成了清风寨的俘虏。”
小五的声音顿了顿,说出了一个更惊人的事实。
“赵衡,就是覆灭三刀堂的清风寨匪首之一。”
赵衡……清风寨山匪!
那个谈笑间教人做卤肉,看上去温和无害的男人,竟然是山匪头子!
这个事实带来的冲击,甚至超过了杀手本身。
“是谁指使他们?”沈知微的声音有些发紧,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小五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迟疑:“他们说,并不知晓幕后主使的身份。与他们接头的是个自称京城某位‘大人’府上的随从。对方给了巨款和您的画像,让他们务必取您性命。并且,三刀堂这些年的用度,也一直由那位‘大人’暗中资助。”
“大人?”沈知微的呼吸微微一滞,“他们如何知道我的行踪?”
小五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也跟着放轻了许多,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他们级别太低,接触不到核心。只知道,那位随从曾无意中提过一句,说这次的事……是……是沈家那边……提供的消息。还说,就算您死了,也只会当做寻常山贼劫杀,绝不会查到主家头上去……”
“嗡——”
沈知微的脑子里猛地一响,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开始旋转。
沈家……
这两个字像两根冰锥,狠狠扎进了他的心里,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炸开,瞬间窜遍四肢百骸。
他浑身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手脚一片冰凉麻木。
不是外人,不是生意场上的对手。
是生他养他的家族!
是自己家里的人,想要他的命!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钱德海慌里慌张的声音。
“少东家,赵……赵东家来了,说……说是来教怎么炒糖色的。”
当沈知微再次出现在后院时,赵衡已经到了。
他还是那身寻常的粗布短打,怀里抱着一个半尺高的陶罐和一个看不出所以然的包裹,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仿佛昨夜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陈三元像一截木桩,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后。
看到沈知微出来,赵衡转过身,笑着打了个招呼。
“沈公子,看你气色不太好,昨晚没歇息好?”
这句话轻飘飘的,像朋友间的寻常问候。
可落在沈知微的耳朵里,却让他心头猛地一沉。
他下意识想抬手摸摸自己的脸,他知道自己此刻必然面色惨白,眼中的惊惧和疲惫根本藏不住。
他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中翻江倒海。
昨晚,他还在想赵衡在卤肉方子上藏了一手。
现在看来,何止是藏了一手,这人藏的是一片汪洋大海!这个人的城府和手段,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可怕得多!
“劳赵兄挂心了。”沈知微强行压下心头的巨浪,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昨夜想了些生意上的事,没怎么睡踏实。”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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