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梧指尖按住窗沿,示意阿明先去前厅候着,又转身对着床边的小姨柔声道:“小姨,阿明是商行的伙计,出去办了点事回来复命,我去前厅说两句话,很快就回来,你先陪着阿远等药煎好。”
小姨虽仍有顾虑,却也知道沈青梧有正事要忙,点了点头,伸手掖了掖表弟的被角:“你去吧,注意安全,别太累了。”
沈青梧应了声,轻轻带上门,脚步放轻往前厅走。夜色已经沉了下来,商行里只点了几盏煤油灯,昏黄的光线下,桌角还残留着白天清理血迹时没擦干净的痕迹,透着几分冷意。
前厅里,阿明正站在桌旁,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纸团,见沈青梧进来,立刻迎上去,声音压得极低:“阿青姐,有大事!我在巡捕房对面的茶馆坐了一下午,亲眼看到王探长送一个穿黑西装、戴金丝眼镜的男人出来,那男人我看着眼熟,后来想起来,就是阿坤说的,经常跟武藤在码头见面的那个翻译!”
“佐藤?”沈青梧心头一凛,阿坤傍晚让人来递过消息,说查到那翻译叫佐藤,是日本领事馆的外事专员,表面上做翻译,实则专门替领事馆对接走私生意,没想到这么快就跟王探长碰了面。
“对,就是叫佐藤!”阿明连忙点头,把手里的纸团展开,上面是他用炭笔草草画的路线,“我跟着他们走了两条街,听到佐藤跟王探长说,让巡捕房明天——也就是正月二十四,以‘查走私’的名义来商行搜捕,还说一定要找到‘武藤留下的账册’,要是搜不到,就把您带去巡捕房问话,逼您交出来!”
顾晏辰刚把药煎好送往后院,听到这话,脚步顿在门口,脸色沉了下来:“领事馆这是急了,知道武藤可能出事,想先下手抢账册!他们怕账册落在我们手里,再交给军统或巡捕房,把领事馆的底给掀了。”
沈青梧走到桌边,指尖落在阿明画的路线图上,眼神锐利如刀:“王探长怎么说?他答应了?”
“答应了一半!”阿明急声道,“王探长说,商行在租界里也算有生意往来,没证据就搜捕,怕引起其他商户不满,佐藤就威胁他,说要是找不到账册,领事馆就会向租界工部局投诉,让他这个探长当不成。王探长没办法,只好点头,说明天一早带两个巡捕过来,表面上走个过场,要是真搜不到,就先把您‘请’去巡捕房,等佐藤那边再想办法。”
“走个过场?”顾晏辰冷笑一声,“佐藤心思歹毒,肯定会在巡捕里安插自己的人,明天过来,说不定会趁机翻遍商行,就算找不到真账册,也会故意闹事,打草惊蛇。”
沈青梧没说话,手指轻轻叩着桌面,节奏越来越快,显然在飞速盘算。
明天是二十四,后天就是二十五,领事馆既要让巡捕房来搜账册,又要在二十五号转移鸦片,显然是想两头兼顾——要是能拿到账册,就彻底除去隐患;要是拿不到,就尽快把鸦片运走,保住核心利益。
“不能让他们搜。”沈青梧忽然开口,语气坚定,“真账册藏在商行的暗格里,虽隐蔽,但要是佐藤的人仔细搜,未必找不到。明天一早,必须先把账册转移走,另外,还要给王探长设个局,让他没法向佐藤交差,又不敢真的抓我。”
“转移到哪里?”顾晏辰问,“商行附近肯定有领事馆的眼线,要是大张旗鼓地转移,反而会被盯上。”
“老周,你过来。”沈青梧朝着账房喊了一声,老周连忙拿着算盘跑进来:“沈小姐,您吩咐。”
“你乡下的亲戚不是在租界外的张家村住吗?那里偏僻,没人认识我们的人。”
沈青梧道,“你现在就收拾东西,带着真账册,从后门走,让两个可靠的兄弟护送你,今晚务必赶到张家村,把账册藏在你亲戚家的地窖里,等正月二十五鸦片截住了,再回来取。”
老周脸色一正,立刻点头:“放心沈小姐,我这就去办!账册在我身上,绝不会出半点差错!”
说完,他转身就去账房拿暗格里的账册,又快速换了身粗布衣裳,揣了两块大洋,跟着两个伙计从后门悄悄离开了。
前厅里,沈青梧又看向阿明:“你今晚辛苦点,先去军统的联络点找雀儿,把两件事告诉他——一是鸦片转移的时间改到了正月二十五,泊位在十六号;二是领事馆让巡捕房明天来商行搜账册,可能会影响后天的布控,让他跟鬼手先生商量,能不能派两个人明天过来帮忙盯着,要是有领事馆的人闹事,也好有个照应。”
“我这就去!”阿明攥紧了口袋里的联络暗号,转身就要走,又被沈青梧叫住:“路上别慌,尽量走小巷,要是看到有人跟着,就往青帮的地盘绕,阿坤的人会帮你。”
阿明应了声“知道了”,快步离开了商行。前厅里只剩下沈青梧和顾晏辰,昏黄的灯光映在两人脸上,都带着几分凝重。
“明天巡捕房来,你打算怎么应对?”顾晏辰问,“总不能一直躲着,也不能真跟他们硬拼,毕竟巡捕房是租界的人,闹大了对我们没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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