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的晨光比前一日暖了些,霞飞路的露水沾在黄包车的木轮上,碾过青石板路时,留下一道道细碎的湿痕。
益民商行的门刚开了半扇,阿明就揣着两个热乎的肉包,猫着腰从侧巷钻了进来——棉褂领口的烟渍还没洗干净,眼底却带着熬夜后的红血丝,显然是天不亮就去了聚仙楼烟馆附近蹲守。
“阿青姐,顾先生,”他快步冲进里间,把肉包往桌上一放,热气裹着肉香散开来,“我今早寅时就到了烟馆后门,小李趁给后厨送水的空,偷偷跟我说,武藤的随从今早去烟馆订了包厢,说今晚要请‘领事馆的人’吃饭,让后厨留最好的鸦片,还特意交代,别让外人靠近包厢。”
沈青梧刚把前一日的货运账本收进木箱,闻言指尖一顿,目光落在阿明递来的一张新草纸上——上面画着个简单的包厢位置图,“聚仙楼二楼东间”几个字被圈了红圈,旁边还注着“酉时开席,随从提前半个时辰到”。
她指尖在“领事馆的人”几个字上轻轻划过,进阶的情报分析能力悄然生效,零散的信息瞬间串联起来:武藤周五去领事馆,周四却请领事馆的人吃鸦片宴,大概率是提前对接次日的事务,或是交接什么重要东西。
“酉时开席,随从提前半个时辰到——这是个机会。”
顾晏辰拿起草纸,指腹点在包厢位置图上,语气沉稳,“聚仙楼二楼东间我去过,窗户对着后巷,后巷窄,只有一个出口,只要提前在巷口设个暗哨,既能听见包厢里的动静,又不会被发现。阿明,你今晚能不能想办法,去二楼后厨帮忙?哪怕只是端茶送水,能靠近东间,说不定能听到关键消息。”
阿明攥紧了拳头,用力点头:“能!小李说他跟后厨的王师傅熟,今晚可以跟王师傅说我是他远房表弟,来帮忙打杂——就是……我怕万一被武藤的随从认出来,之前在烟馆跟小李凑一块儿抽烟,他们见过我。”
“放心,我给你准备了东西。”
沈青梧转身从里屋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布包,打开后,里面是一顶藏青色的瓜皮帽,还有一副粗黑的假胡须,“把帽子戴上,胡须贴在下巴上,再换件阿坤的短褂——你平时穿棉褂,换了短褂,身形看着能壮些,那些随从就算见过你,也未必能认出来。另外,这个你拿着。”
她又从布包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竹管,管身刻着细密的纹路,看着像个普通的烟杆配件:“这里面装了石灰粉,要是真被发现,往他们眼睛里撒一把,赶紧从后巷跑,阿坤会在巷口接应你。”
阿明接过竹管和布包,指尖触到冰凉的竹壁,心里的慌意少了大半。
他把竹管藏进袖口,又拿起假胡须在脸上比了比,忍不住笑了笑:“这么一扮,别说随从了,说不定小李都认不出我。”
里间的气氛刚缓和了些,门外就传来阿坤沉重的脚步声,比往日急了不少。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阿坤掀开门帘走进来,肩上的短褂沾着黑乎乎的机油,裤脚还蹭了些泥土,手里攥着一小块银白色的金属片,脸色又沉又急。
“阿青姐,出事了!”他快步走到桌前,把金属片往桌上一放——那片金属边缘锋利,上面刻着几个细碎的日文,虽然模糊,却能看清“三菱”两个字的轮廓,“我今早去码头查沈记商船,发现船底的暗舱被打开过,地上掉了这个。问了个跟我交好的船员,他趁没人的时候跟我说,昨晚丑时,武藤亲自去了码头,让船员从暗舱里搬了十几个木箱子,装上了一辆黑色的卡车,卡车直接往日军领事馆的方向开了!”
“往领事馆运木箱子?”顾晏辰拿起金属片,凑到窗边的晨光下细看,眉头拧得更紧,“三菱是日军的军火供应商,这金属片看着像是武器零件的外壳——难道那些木箱子里装的不是鸦片,是军火?”
沈青梧的心跳骤然加快,进阶的情报分析能力让她瞬间理清了逻辑:武藤是日军少佐,既要用商船走私鸦片筹军费,又要偷偷运送军火,显然是在为日军渗透上海做准备——鸦片赚的钱,说不定就是用来买这些军火;而他每周五去领事馆,大概率是汇报军火和鸦片的进度,顺便接收新的指令。
“那个船员还说别的了吗?”她追问阿坤,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却依旧保持着冷静,“木箱子有多大?卡车的车牌号记下来了吗?”
“他不敢靠太近,只说木箱子有半人高,看着沉得很,两个船员才能搬一个。”
阿坤挠了挠头,语气里带着懊恼,“车牌号没看清,卡车的挡风玻璃贴了黑膜,只知道车头也刻着樱花纹,跟商船船舷上的一样。我后来去领事馆附近绕了一圈,发现领事馆后院有个隐蔽的仓库,门口守着两个日军士兵,比侧门的守卫严多了——那些木箱子,说不定就运进那个仓库了。”
沈青梧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目光望向日军领事馆的方向——隔着几条街,只能看到领事馆的屋顶,覆盖在初春的晨光里,看似普通,实则藏着无数阴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