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束滚落在地的手电光,像舞台上追光灯的一个失误,愚蠢而残酷地定格在那张转过来的脸上。
光线的边缘模糊了血污,却无比精准地照亮了那双眼睛。
陈默认得那双眼睛。
无数次,在那间充满油烟香气的厨房里,这双眼睛会带着笑意回头看他,“默默回来啦?饿不饿?”
无数次,在他熬夜备考或工作后,这双眼睛会盛满心疼,将一碗温热的汤轻轻放在他手边,“别太累着。”
无数次,在他离家时,这双眼睛会噙着不舍,在阳台上一遍遍地挥手,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那是母亲的眼睛。
此刻,这双眼睛嵌在一张沾满暗红碎肉和凝固血块的脸上。
眼白浑浊发黄,瞳孔扩散开,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死了的沼泽。
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绪,没有温柔,没有关切,没有认出独子的欣喜,只有一种……
一种空洞的、本能的贪婪,对眼前血肉的专注,以及对光源打扰的些微迟钝反应。
嘴角挂着一丝难以辨认的、黏糊糊的组织残渣,下颌还在无意识地、缓慢地蠕动,发出极其轻微的“吧嗒”声。
时间并非凝固,而是被一种极其粘稠、冰冷的物质充满了。
陈默感觉自己的血液不再是液体,而是变成了这种冰碴,堵塞了他的血管,冻结了他的心脏,刺穿了他的肺叶,让他无法呼吸,无法思考,甚至无法感受到“崩溃”本身。
世界在他眼前碎裂、崩塌、然后被一种绝对的、无法理解的虚无吞噬。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李铭沉重的呼吸,强哥压抑的抽气,甚至他自己心脏本该有的疯狂擂动,全都消失了。
只有一片死寂的、嗡嗡作响的真空。
他看到那只苍白浮肿、指甲缝里塞满黑红污垢的手,又一次慢吞吞地伸向餐桌上那具……那具穿着父亲常穿的咖啡色夹克的尸体。手指抠进了破损的胸腔,扯下一块东西。
“呃……”
又是一声满足般的、来自喉管深处的气音。一个饱嗝。一个来自地狱的、关于“进食”的注解。
这一个轻微的声音,像一根烧红的针,猛地刺入陈默冻结的大脑。
“妈……”
一个极其微弱、破碎得几乎不成立的气音,从他僵死的声带里勉强挤出来。
轻得像叹息,像幻觉。
但这声音,或者是他身上猛然散发出的活人气息,惊动了那个…那个东西。
“母亲”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威胁性的嗬嗬声,不再是满足的饱嗝。
它猛地完全转过身,腐烂僵硬的关节发出“咔哒”的轻响。它扔下了手里的“食物”,双手撑住餐桌,挣扎着想要站起来,那双死寂的眼睛牢牢锁定了门口新鲜的、颤动的血肉——它的儿子。
这个动作,充满了攻击的意图。
“操!”李铭的低吼像惊雷一样炸响,瞬间劈开了粘稠的死寂。
几乎在同一瞬间,两道身影动了。
李铭的动作快如闪电,他不是扑向那只开始嘶吼、试图站起的丧尸,而是一把狠狠拽住完全僵直、仿佛灵魂已被抽走的陈默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将他猛地向后拖拽!
“走!!!”
李铭的咆哮声震得楼道嗡嗡作响,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和一种…一种近乎粗暴的保护欲。
陈默像一个破败的玩偶,被这股巨大的力量扯得一个趔趄,向后倒去。
他的眼睛还死死地盯着餐厅里,盯着那个正在站起来的、穿着母亲毛衣的怪物,盯着餐桌上那具面目模糊、被开膛破肚的……父亲。
他的视线被拉扯、晃动、模糊。
与此同时,强哥也动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脸上之前的恐惧和恶心被一种极致的、冰冷的狠厉所取代。
他知道李铭会做什么,他也知道自己必须做什么。
这种在极端压力下迸发出的、基于生存本能的默契,超越了两人之间尚存的些许隔阂。
就在李铭将陈默拖离门口的刹那,强哥侧身挤过,他一直紧握在手中的消防斧带着风声,毫不犹豫地、狠狠地劈向那只刚刚半站起的“母亲”丧尸的头颅!
“噗嗤!”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闷响。
是锋利的斧刃劈开颅骨、陷入其中的声音。
绝非枪械的爆响,却更加原始和血腥。
那具苍老的身体猛地一颤,向后仰倒,撞在餐椅上,发出巨大的噪音。
但它没有立刻停止。
肢体仍在抽搐,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咯咯声。
强哥的眼神里没有怜悯,没有犹豫,只有一种彻底的、解决威胁的冷酷。
他啐了一口,一脚踹在丧尸胸口,借力猛地拔出了斧头,带出更多红白秽物。
他看都没看,再次挥起斧头,用尽全力,朝着脖颈的位置狠狠剁下!
“妈的!”他低声咒骂,不知道是针对这该死的世道,还是针对这必须由他来做的事。
一下,两下!骨头和肌腱被砍断的可怕声音在房间里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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