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并非纯粹的光线缺失,而是一种粘稠的、仿佛有质量的物质,包裹着陈默的每一寸皮肤。
他从三楼窗口滚落进来后,没有立刻起身,而是伏在冰冷的地面上,屏息倾听,同时让眼睛适应这片极致的昏暗。
预想中的袭击没有到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不是腐败,不是硝烟,而是一种…消毒水和陈旧纸张混合的气味,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复印机墨粉味。
这太不正常了。
他感觉头很沉,像是被灌了铅,还有一种奇怪的失重感,仿佛刚从深水中挣扎出来。
陈默猛地从办公桌上抬起头,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眼前一片模糊,耳中嗡嗡作响。
他下意识地伸手扶住桌沿,指尖传来的冰冷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堆满文件的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复印机墨粉味、隔夜咖啡的酸涩,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过于浓烈的消毒水气味。
他用力眨了眨眼,视线逐渐清晰。
市政应急办公室。
他还在办公室里。
刚才那些…是梦吗?
“哟,咱们的拼命三郎终于醒啦?”旁边工位传来带着笑意的女声。
陈默有些僵硬地转过头,是张姐。
她正端着那个印着卡通猫咪的马克杯,小口啜着热水,脸色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眼神温和。
“你说你,昨晚是不是又熬夜整理档案了?趴这儿就睡着了,叫你都叫不醒,口水都快流到报告上了。”
她笑着指了指陈默手边。
档案?
陈默低头,看到手边摊开的一叠文件,是有关夏季流感防控的应急预案草案。
标题日期显示是七月十二日。
对了,最近流感闹得挺凶,上面要求各单位加强防范,他好像…确实是加班来看这份草案。
记忆有些模糊,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
“几点了?”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喉咙里像是塞了一把沙子。
“快十一点了。”
张姐指了指墙上的挂钟,“你这一觉睡得可真沉,王主任刚才过来瞅了你一眼,看你睡得香都没忍心叫。
脸色这么差,是不是不舒服?
可别是染上流感了,这两天发烧咳嗽的人可不少,听说隔壁区都开始建议居家办公了。”
流感…陈默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感悄然蔓延。
他隐约记得,梦里好像也和流感有关,但结局…非常糟糕,充满了混乱和…尖叫声?
他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荒谬的预感——不过是个逼真了些的噩梦而已。
大概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没事,可能就是没睡好,做了个怪梦。”
他勉强笑了笑,伸手去拿桌上的水杯,指尖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差点把杯子碰倒。
一种奇怪的违和感萦绕不去,但他说不清具体哪里不对。
办公室里的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老李在电话里跟人扯着嗓门协调物资,声音洪亮;
老孙在白板前写写画画,眉头紧锁;
赵姐抱着一摞文件匆匆走过,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就连窗外传来的城市交通噪音,也和平日别无二致。
除了…那消毒水的味道,是不是太浓了点?
浓得有些刺鼻,仿佛是为了极力掩盖什么。
而且,明明是盛夏,中央空调呼呼地吹着冷气,他怎么觉得后背一阵阵地发凉,像是被什么冰冷的东西贴着?
“醒了就赶紧精神精神,”
张姐没注意到他细微的异样,继续说着,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下午三点还得去市政大厅那边开会呢,关于流感防控的跨部门协调会。听说档案室那边也要求派人配合,整理近十年类似的疫情资料和数据。唉,这节骨眼上,事儿真是一件接一件。”
市政大厅…档案室…
这两个词像无形的针,轻轻刺了陈默的神经一下。
一阵极其短暂而模糊的画面闪过脑海——似乎是昏暗的光线,金属档案柜冰冷的触感,还有…张姐转过头来时,脸上瞬间掠过的某种极度惊恐的表情?
他猛地再次看向张姐,后者正低头专注地核对一份表格,侧脸平静无波,刚才那一瞥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是噩梦的残留影像吗?
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虎口,清晰的疼痛感传来。
看来真是睡得太沉,脑子还有点不清醒。他试图回忆噩梦的具体内容,却只有一些混乱的碎片。
刺耳的警报?
晃动的灯光?
还有…一种被什么东西紧紧追赶的窒息感?
细节如同流沙,越想抓住,消失得越快。
他站起身,感到双腿有些发软,决定去洗手间洗把脸,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
走过老孙身后时,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白板上画的应急物资调配路线示意图。
老孙是这方面的老手,线条流畅,标注清晰,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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