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监跟着我干什么?”
“女郎要回军营用饭?”
“正是。”
“本官亦未进食,一道同行。”
木漪不懂他突然如此殷勤是为何,向前自顾自下了船,上岸。
昨夜还不显,现下白日才知他们在凿修河道。
一别经年,这里的景观与过去已有所不同。
战船要出没,河道又偏窄,陈军年复一年让人下水一点点凿宽,曾经凿崖的苦役因崖路已通,又转而治河。
他们半身泡在水里,脸色黝黑,一个个都泡的水肿。
一声放饭,众人像滑溜的鱼一般爬上了岸狼吞虎咽。
腥臭味令木漪厌恶,方疾走两步,远处一名村妇提着食盒朝着她附近跑去,粗哑男声对她呵斥,“我不是让你不要来了吗?!”
这本未引起她注意。
但跟着响起的声音,却让她猛然驻下脚步。
声音似是来自那村妇,她尖声中带着些苦涩:
“你爹摔下悬崖,成了半个残废,是我在照顾他,我们兄妹之前养了你多年,让你读书,是你自己不争气!
你现在还挣着钱,每日一金却不肯接济,我再不来拿点肉食,岂不是要跟你爹在家变成两副白骨!”
“我混成今天这样也有你的功劳!你我算哪门子的姨母?啊?
进我嘴里的东西你还想掏,我就不给,你给我滚!”
采英见他不从,开始抢夺,两人争执间,采英被一把推倒在地。
那空饭盒在地上滚落,直滚到木漪脚边,碰了下她的脚后跟又狼狈弹开。
采英无奈哭出声。
她常来讨食,周围苦役见此场面多了,劝也无用,久而久之便懒得掺和。
因饭盒弹去,采英侄子顺势也见岸上还站着一个背对他们,洁衣整服的女人。
恶心突起。
一把拽起地上哭哭啼啼的采英,便朝着木漪的脚边丢去。
“有钱人多的是,怎么就光缠着我!去啊,跟她要去!饿肚子就跟有钱人要去,我的钱都是拿命换的我谁也不给,别来烦我!”
木漪闭起眼,缓缓吸了口气,准备离开,采英突然拽住她的脚,趴匍在她身上哭诉,“狼心狗肺,我养了他那么多年,他怎么能这么对我呢……”
木漪虽心中起寒,当下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因这一笑,采英便窒住了哭。她边擦涕泪边抬起眼,才抬一半便被木漪抽开了腿,甩袖离去,始终未让采英看见脸。
谁知,采英突然在她身后问:“是千龄吗?”
她惊讶之余微微侧了一半脸,采英已经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脸上眼唇都在因激动而颤动,又问了一句:“你是千龄吗?”
她不该再继续待下去。
唤了一声“快走”,一转眼却发现谢春深早就跑了没影。
对面帐中,许是武婢和部曲听见了吵闹的动静,匆匆从帐中跑出,喊了声:“女郎。”
采英趁这间隙跑至她身前猛力拉拽,她不得不低下眸来。
几乎一霎那间,采英神情剧变,脸上爬上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怨闷,“真的是你,你跑到哪里去了,你别忘了,你是我的——”
“掌她嘴。”
一个冷冰冰的命令,武婢过去将瘦弱枯败的妇人扇开。
采英撒泼大哭。
几步外的采英侄子见采英这边势头不对,也三两步跑过来一探究竟,看见了她,几乎耀眼美丽到刺目,想着让采英不要得罪贵人,拉拽采英要走。
采英反手掐侄子手腕,后者疼的口中满口污诟。
采英先是尖叫,而后大声吼道:“她是我出逃的女儿!是我生的女儿!她敢离开家,她是翅膀硬了,连孝义都不管了!”
侄子愣住,再抹了脸上的灰要去看清她长什么样,但她已转身离去。
侄子一下扑过去,死死拽住她的衣裙。
“你不许走!”
这两人一前一后似缠命鬼,一个拉脚一个拽裙,木漪眉头一寒,朝身旁二人颔首示意。
那身旁二人总算等到她的眼色,再不客气,拔棍便朝着他们纠缠的手脚重打。
姨侄两个被打的屁滚尿流,咿呀乱叫。
木漪面无表情,见采英双手俱被打肿,“够了,将她拖到一旁押着,给我重打这个登徒子。”
于是无数棍棒又朝着侄子落去,不出片刻已经鼻青脸肿,鼻血喷溅到身上各处,他被自己的伤情吓坏了,胡乱喊着救命。
周围苦役见要闹出人命了,喊了几句,将附近休憩的几个陈军给招了过来。
他们见木漪家奴正在无故抽打一名军中苦役,奔过来制止。
“军中不可动用私刑!还不住手!”
木漪轻蔑一扯唇,大步离去,那两个陈军厉色要她停下,她也未听。
采英见她狂妄,亦然旁观骂她。
这下木漪转了步伐,过去给了采英重重一掌。
采英被这力度扇晕了过去。
她眼发红,吼间有些哽,僵着脖子收回手:
“终于安静了。”
奈何陈军也已至,他们制服了武婢,方要用手碰她,一匹战马朝着他们冲撞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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