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天雷刺青”店内凝固了。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泼洒的黑色油墨的刺鼻气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杜十四的手仍像铁钳般箍着昭思语的手腕,目光却如同被钉住,死死锁在陈墨那双深不见底、却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上。惊疑、困惑、一种被蒙在鼓里的冰冷怒意,在他胸腔里无声地翻腾撞击。那抹妖异的赤红,像一道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视线里,也烫在他紧握着的、那片细腻却剧烈颤抖的皮肤上。
昭思语的挣扎微弱下去,不是因为放弃,而是因为一种彻底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慌。她脸色惨白得像一张被揉皱的纸,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微微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双总是盛着惊惧和茫然的大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无处遁形的绝望。她最大的秘密,以最不堪的方式,暴露在了最不该看到的人面前。
“咳!”石龙粗哑的咳嗽声猛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他显然也看到了昭思语手腕上那点不同寻常的红色,虽然不明所以,但店内诡异的气氛和杜十四那副如同发现猎物的模样让他本能地感到不对劲。他皱紧眉头,粗声粗气地开口,带着几分不耐和疑惑:“喂!做也啊?唔好阻住晒!(喂!干嘛呢?别挡着道!)”
王启明也终于从代码世界里完全挣脱出来,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茫然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视线落在昭思语手腕上那抹红和两人僵持的动作上,张大了嘴,一副搞不清状况的呆愣样子。
陈墨终于动了。
他缓缓站起身,动作一如既往的平稳从容。他没有看石龙,也没有看王启明,目光平静地掠过杜十四紧握不放的手,最后落在昭思语那张惨白失神、几乎要晕厥过去的脸上。
“十四。”陈墨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穿透紧绷空气的力量,“松手。(松手。)”
不是命令,却比命令更不容置疑。
杜十四胸腔剧烈起伏了一下,眼底的惊涛骇浪被强行压下。他死死盯了陈墨一眼,那眼神锐利得像要剜进对方心里去寻找答案。但最终,他还是极其缓慢地、一根一根地松开了手指。
手腕上那令人窒息的力量骤然消失,留下了一圈清晰的红痕,与那抹妖异的赤红交织在一起,触目惊心。
昭思语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将手缩回背后,另一只手死死地捂住手腕,仿佛这样就能将那暴露的秘密重新藏起来。她踉跄着后退两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支撑住发软的身体。她低着头,长发垂落,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只剩下单薄肩膀无法抑制的、细微却剧烈的颤抖。
杜十四收回手,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没有再看昭思语,而是将所有的质疑和冰冷都投向了陈墨,无声地要求一个解释。
陈墨却没有立刻给出任何解释。他甚至没有再看昭思语手腕一眼,仿佛那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他踱步走到昭思语面前,停下。
昭思语感受到他的靠近,颤抖得更加厉害,几乎要将自己缩进墙壁里去。
“吓亲了?(吓到了?)”陈墨的声音听起来甚至称得上平和,但在这死寂的氛围里,却显得格外莫测高深。
昭思语猛地摇头,又立刻点头,混乱得语无伦次:“冇…我…对唔住…墨哥…我…”(没…我…对不起…墨哥…我…)
“呢度冇人怪你。(这里没人怪你。)”陈墨打断她的话,语气依旧平淡,“不过,”他话锋微转,目光似乎扫过她被捂紧的手腕,“以后小心d。唔好咁毛躁。(以后小心点。别这么毛躁。)”
这话听起来像是长辈对晚辈无心之失的寻常告诫,却让昭思语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听出了更深层的、冰冷的警告意味——不仅仅是让她小心别再打翻东西,更是让她小心…守住秘密。
“知…知道了…”她声音细若游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嗯。”陈墨淡淡应了一声,仿佛事情就此了结。他转而看向地上那片狼藉,对杜十四道:“清理干净。”
说完,他便转身踱回工作台,重新拿起刻刀和那块黑檀木,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那份过分的平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寻常。
石龙狐疑地扫了几眼,见陈墨不再说话,也只好嘟囔着坐回电脑前,却忍不住时不时瞥向脸色依旧难看的杜十四和抖个不停的昭思语。
王启明更是大气不敢出,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
杜十四站在原地,胸膛依旧微微起伏。陈墨的回避和轻描淡写,像一桶油浇在他心头的疑火之上。但他不能再追问。规矩就是规矩。他死死压下翻腾的情绪,弯腰拿起新的抹布和清洁剂,开始沉默地、用力地擦拭地上残留的墨迹,每一个动作都绷着冰冷的力度。
店内只剩下清洁剂刺鼻的气味和布料摩擦地面的声音。
昭思语依旧靠着墙,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手腕被捂得发热,那抹彼岸花的轮廓却像是烧红的铁,烙得她心慌意乱。她偷偷抬起眼睫,飞快地看了一眼正背对着她、埋头清理的杜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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