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顺着领口往骨髓里钻,叶天攥着赵小胖的手腕往水藻深处潜,铁盒在怀里硌得肋骨生疼,像揣着块烧红的烙铁。他忽然想起七岁那年,父亲抱着他站在叶府的摘星楼上,指着苍枫城的方向说:“叶家与城主府,就像这楼前的两株古柏,看着枝叶交错,根却在土里斗了三代。”
那时他不懂,只看见城主带着鎏金礼盒来拜年,父亲笑着收下,转身就将礼盒扔进柴房。后来才明白,叶家作为苍枫城第一家族,掌着两镇的粮道与药引,城主觊觎这份权力久矣,明里称兄道弟,暗里早就布下无数眼线。十年前北境战事,父亲率叶家私兵驰援,城主却扣下粮草拖延半月,若非黑风寨那时还在军中效力,父亲差点战死沙场——这也是为何黑熊与城主有旧,却始终不敢动叶家分毫。
“叶哥,我……我快撑不住了……”赵小胖的声音在水里发闷,胳膊上的黑紫已经漫到肩头,手指开始抽搐。叶天猛地拽着他往水面冲,刚探出头换气,就见火把光在芦苇荡里晃成一片,黑熊的粗嗓门穿透夜色:“往东边搜!那小子肯定带着人往芦苇荡跑了!”
叶天咬着牙将赵小胖推上岸,自己紧随其后,湿漉漉的衣袍沾着泥,每走一步都像拖着千斤铁。他突然瞥见芦苇丛里藏着块青石板,石板边缘刻着叶家特有的云纹——是父亲当年布下的暗哨据点。他用匕首撬开石板,下面露出个仅容两人藏身的地窖,里面堆着半箱箭羽和几件干爽的布衣。
“进去。”叶天将赵小胖塞进去,自己刚要钻进去,就听见芦苇丛外传来脚步声,是黑风寨的悍匪,正举着刀四处乱砍,芦苇秆断裂的脆响离得越来越近。他迅速盖好石板,往相反方向跑了几步,故意踢翻个水洼,溅起的水花在火把光下格外显眼。
“在那边!”悍匪们的呼喊声传来,叶天转身钻进更深的芦苇丛,腰间的铁盒随着奔跑撞击着髋骨,提醒他这东西比性命还重要。他突然想起父亲说过,叶家与城主府的积怨,早在百年前就结下了——那时叶家先祖助朝廷平定叛乱,获封苍枫城世袭粮官,而城主的先祖却是叛将旧部,靠着逢迎上位,两家从根上就隔着血海深仇。
芦苇丛突然豁然开朗,露出片废弃的码头,码头上停着艘乌篷船,船头插着根褪色的叶字旗。叶天心头一喜,那是叶家运粮的快船,不知为何会停在这里。他刚跳上船,就见舱帘掀开,走出个穿着青布衫的老者,手里握着杆船桨,正是叶家的老管家福伯。
“少爷,老奴等您多时了。”福伯的声音里带着哽咽,桨柄在他掌心磨出厚厚的茧,“老爷临终前吩咐过,若城主府动手,就带您从这船走,去北境找镇北侯。”
叶天愣住了,父亲竟早就预料到今日?他突然想起父亲书房里那本锁着的《北境策》,里面夹着镇北侯的手信,说若苍枫城有变,可持手信入营。原来父亲早就防着城主这一手,只是没来得及说出口就遭了毒手。
“赵小胖中了毒,在后面的地窖里。”叶天拽着福伯往回跑,“快,我们去接他!”
两人刚跑到地窖附近,就见黑熊举着流星锤站在石板旁,锤链上缠着赵小胖的衣角,显然已经发现了踪迹。“叶天,你倒是孝顺,还敢回来送死!”黑熊的唾沫星子喷在石板上,“把铁盒交出来,我让你死得痛快点!”
福伯突然将叶天往身后一挡,船桨在他手中转得如风车般,劈向黑熊的手腕。“老东西找死!”黑熊挥锤砸去,桨柄与锤链碰撞的瞬间,福伯突然松手,船桨顺着锤链滑上去,狠狠砸在黑熊的下巴上。这几下快如闪电,竟将三百斤的壮汉打得踉跄后退。
“少爷快走!”福伯从腰间摸出把短刀,刀尖闪着幽蓝的光,“这刀上淬了叶家的‘断筋散’,能撑一时!”
叶天知道没时间犹豫,猛地掀开石板将赵小胖拽出来,福伯的短刀已经刺穿了两个悍匪的喉咙,却被黑熊的流星锤缠住了脚踝,狠狠拽倒在地。“老东西,你以为叶家的余威还在?”黑熊一脚踩在福伯的背上,锤尖抵住他的后脑勺,“今天我就让你看看,谁才是苍枫城的主子!”
“住手!”叶天将铁盒举过头顶,“我给你!”他慢慢走向黑熊,掌心的冷汗浸湿了盒面,“但你得放了他们。”
黑熊咧嘴一笑,露出泛黄的牙齿:“放了他们?你当我傻?把盒子扔过来!”
叶天假装要扔,手腕却突然转向,将铁盒掷向乌篷船的方向。“找死!”黑熊怒吼着追过去,流星锤带着风声砸向铁盒,却被突然腾空的守林兽幼崽用鹿角撞偏,锤链擦着船帮飞过,砸在水里激起丈高的浪。
就是现在!叶天拽着赵小胖和福伯往船上冲,守林兽幼崽的萤光在半空炸开,照亮了芦苇丛里埋伏的弓箭手——至少有二十人,箭尖都涂着黑风寨特有的毒漆。
“快划!”叶天夺过福伯手中的船桨,拼尽全力往河心划,船尾的水花溅在追兵的脸上,他们的箭“嗖嗖”地钉在船板上,箭尾还在嗡嗡作响。福伯捂着流血的脚踝,从舱底翻出个油布包,里面是叶家秘制的解毒丹,他撬开赵小胖的嘴塞进去,又往自己伤口撒了把药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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