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浦江的水汽裹着寒意在沪上的街头打转,两辆黑色福特碾过覆着薄霜的柏油路,依次朝着东南方向的海滨驶去。车窗外,梧桐枝的尖端挂着的残雪被风卷落,落在车窗上,瞬间融成一道水痕——这是沪上深冬特有的景象,冷得清冽,却又藏着几分待春的温柔。
“这风可真够劲!”崔鹤眠将围巾又紧了紧,指尖捏着车窗把手往下压了半寸,刚探出头想看看海岸线,就被迎面灌来的寒风呛得缩了回去,惹得副驾上的于易初低笑出声。那笑声低沉清冷,好像大提琴一般。于易初穿着深灰色呢子大衣,袖口露出一点白衬衫的边角,手里攥着个锡制暖手炉,转头递给后座的阮汀筠:“拿着暖暖手,海边比城里冷。”
阮汀筠接过来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于易初的手背,连忙缩回手,脸颊微红:“谢谢于教授。”她身边的傅千澜立刻将她的手拢进自己掌心,还故意朝于易初抬了抬下巴,那副护犊子的模样逗得前排两人都笑了。傅千澜穿的是短款猎装,腰间束着皮带,倒有几分英气,他揉了揉阮汀筠的头发:“别怕,等会儿到了别墅,艾颐姐肯定把壁炉烧得旺旺的。”
车子再往前驶,柏油路渐渐变成了碎石路,车轮碾过石子的声响混着海浪声传来时,一座青灰色的海滨别墅便出现在视野里。别墅是西式风格,红瓦屋顶上积着薄雪,露台朝着大海,几根白色廊柱立在门口,是画报上西洋建筑的样子。
刚停稳车,就看见艾颐从别墅里走出来,她穿着一件枣红色旗袍,外面罩着黑色羊毛大衣,手里拎着个裹着厚棉垫的食盒,看见他们,眼睛立刻亮了:“可算来了!我刚把羊肉切好,再晚点儿冰就化了。”
话音刚落,另一辆黑色轿车也驶了过来,车门打开,许应麟先下了车。他穿的是驼色长大衣,领口系着深棕色围巾,头发被风吹得微乱,却丝毫不减英气。他没先走向众人,反而径直走到艾颐身边,伸手接过她手里的食盒,指尖触到她的手背时,眉梢微蹙:“怎么不戴手套?手这么凉。”
艾颐愣了愣,才想起自己刚才忙着搬东西,把手套落在了厨房,她笑着抽回手,往嘴边哈了口气:“不碍事,一会儿进了屋就暖了。”
几人刚走进别墅,客厅里的壁炉果然烧得正旺,原木噼啪作响,火光映在深色木质地板上,暖得人心头发软。崔鹤眠先凑到壁炉边,搓着手感叹:“还是爱颐姐会选地方,这别墅比我那公寓暖和十倍!”
正说着,门外传来汽车的喇叭声,柳霁川和廖旸提着大包小包走进来,迎香跟在后面,手里还抱着个纸盒子,一进门就嚷嚷:“小姐,我们带了杏花楼的奶黄包,还有刚烤好的糖炒栗子!”项昭则拎着两个保温桶,笑着补充:“里面是炖好的银耳羹,想着大家路上冷,正好暖暖胃。”
艾颐连忙接过迎香手里的盒子,笑着说:“还是你们细心,快坐,壁炉边暖和。”许应麟则走到柳霁川身边,接过他手里的文件袋,低声问:“家里那边都安排好了?”柳霁川点头:“都妥当了,春联和福字也备好了,等咱们明天回去就能贴。”
傍晚时分,大家一起在露台上搭起了烧烤架。寒风虽然还在吹,但有壁炉里的热气飘过来,倒也不觉得冷。傅千澜负责生火,他蹲在烧烤架前,手里拿着火柴,划了好几次才点着木炭,阮汀筠站在他身边,给他递过扇子,时不时帮他拂掉肩上的炭灰。于易初则在一旁处理海鱼,他手法利落,刀子在手里转了个圈,就将鱼鳞刮得干干净净,崔鹤眠在旁边看得惊叹:“于教授,你这手艺,不去当厨子可惜了!”
艾颐则忙着串烤串,她坐在小凳子上,面前摆着竹签和切好的羊肉、鸡翅,许应麟走过来,拿起一根竹签,学着她的样子串羊肉,却不小心把肉戳掉了。艾颐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拿过他手里的竹签,手把手教他:“要从肉的边缘穿进去,慢慢转着圈,这样才不会掉。”
许应麟的指尖碰到她的手背,只觉得那片皮肤温温的,比暖手炉还让人安心。他顺着她的力道慢慢串着,目光却落在她的侧脸上——艾颐的头发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火光映在她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鼻尖冻得微红,却笑得眉眼弯弯。
烧烤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羊肉的油脂滴在木炭上,发出滋滋的声响,混着海风的咸味,格外诱人。崔鹤眠先拿了一串烤鸡翅,咬了一口,烫得直吸气,却还是含糊不清地说:“好吃!比霞飞路上的西餐厅还好吃!”于易初则给阮汀筠递了一串烤鱼:“小心刺,这鱼很新鲜。”
大家围坐在烧烤架旁,边吃边聊天。艾颐侧着头,听着大家讲话,手里拿着一杯威士忌,慢慢喝着,心里觉得格外踏实——自从去年那场占戈火过后,他们几人能这样坐在一起,吃着烧烤,聊着家常,已经是最难得的幸福。
夜深了,大家渐渐散去,有的回房间休息,有的还在客厅里打牌。艾颐却端着酒杯,走到了露台上。露台上铺着的羊毛地毯被寒风吹得发僵,她找了个藤椅坐下,将黑色大衣裹得更紧了些。远处的海浪拍着礁石,声音混在风声里,像是闷在胸腔里的叹息。她手里的威士忌已经喝了一半,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壁上留下痕迹,她盯着那痕迹发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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