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地,张清玄脱口而出:“李主任,恕我直言。您近日是否家中欠宁?尤其可能是……孩子方面,夜间啼哭不止,精神萎靡,去医院又查不出缘由?”
李主任正准备端茶送客的手猛地一顿,霍然抬头,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你……你怎么知道?!”
他有个三岁的小孙子,最近半个月,每到半夜就无故哭闹,小脸煞白,指着空荡荡的墙角说“怕”,去了好几家医院都说是夜惊症,开了安神的药也不见好,把一家人折腾得筋疲力尽。这事他从未对同事提起过。
张清玄心中一定,知道自己赌对了。他维持着高深莫测的表情,语气平和:“晚辈家中传承,略通一些相面驱邪的小术。观您气色,似有阴物缠扰幼童,并非实病。”
“那……那该怎么办?”李主任的语气瞬间变得急切,之前的疏离感荡然无存。事关心头肉,由不得他不信。
张清玄回忆着道经里的知识,沉吟道:“可否告知孩子的生辰八字?”
李主任连忙说出。张清玄掐指细算(假装),结合相面所见,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问题不大。那东西气息微弱,只是无意间路过,被孩子纯净的阳气吸引,徘徊不去。”他从破布袋里掏出唯一一张空白的黄裱纸和一小节快用完的朱砂笔——这是师父留下的遗物之一。他凝神静气,回想《基础符箓大全》中最简单的【安神符】,依样画葫芦地画了一张。
笔画歪歪扭扭,毫无灵气可言,但架势十足。
他将画好的符递给李主任:“将此符焚化,灰烬混入温水给孩子服下。另外,在孩子床头悬挂一面小镜子,正对门口。今晚应可见效。”
李主任将信将疑地接过符纸,触手竟感觉一丝微弱的暖意(心理作用),态度彻底改变。
结局毫无悬念。
李主任紧紧握着那张符纸,如同握着救命稻草,脸上的笑容热情了许多:“小张师傅!真是真人不露相啊!你放心,太平间保安这个职位,就是你的了!今天就可以办理入职,宿舍就在医院后勤楼,我马上让人带你去安顿,先吃饭!”
半小时后,张清玄坐在医院食堂里,面前摆着一份热气腾腾、堆尖了的红烧肉盖饭。他狼吞虎咽,吃得前所未有的香甜。
他暂时活下来了。有了一个遮风挡雨的住处,和一份能糊口的工作。
虽然工作地点是太平间。
填饱肚子,在后勤人员的带领下,他来到了位于医院角落、相对独立的后勤楼宿舍。房间不大,但干净整洁,有独立的卫生间,对此他已非常满足。
带路的人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人。窗外,天色已近黄昏,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橘红。
短暂的安稳过后,一种莫名的空虚和疲惫感袭来。他躺在床上,望着洁白的天花板,今天经历的一切如同电影般在脑海中回放。从濒死到求生,从绝望到希望,尤其是最后,他凭借那点微末的相面知识和一张瞎画的符,竟然真的扭转了局面……
“太平间……保安……”他低声咀嚼着这几个字。
就在这时,或许是精神放松下来,他忽然感到眉心一阵极其轻微的刺痛,随即,一篇散发着朦胧微光、由无数古朴金色篆文书写的经文,毫无征兆地浮现在他的意识深处。
经文的开篇,是三个磅礴大气、蕴含着无尽玄奥的古字——
《度人经》。
张清玄猛地从床上坐起,眼中充满了震撼与茫然。
没等他细想,一阵有节奏的、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咚……咚……咚……”
门外,传来一个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新来的?我是老王,太平间的。李主任让我带你去熟悉一下环境……现在,方便吗?”
张清玄抬头看向窗外,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正被地平线吞噬,夜色悄然弥漫。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走向门口。
他的第一夜,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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