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昭将那张写着“记住了”的黄纸压在阵坑边的石块下,指尖在纸上轻轻一拂,像是怕风把它吹走。他没再说话,转身走向林子边缘,脚步比来时稳了许多。
阿蛮紧跟上来,鼻子抽了抽:“味儿断了。”
楚绾走到他身边,目光扫过空地四周的黑木桩:“他们清过痕迹。”
老姜头拄着拐杖站在外围,盯着那几堆熄灭的篝火,低声哼了句:“灰都冷透了,走了一阵子了。”
齐昭蹲下身,手指贴在一根焦木桩底部的泥土上。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金光。明心眼开启的瞬间,土里浮现出几缕断裂的丝线状残迹,灰黑如枯藤,缠在碎石缝隙间,隐隐泛着死气。
“引星蛊。”他低声说,“崩了。”
阿蛮凑近:“你说那些虫?不是早就禁了吗?”
“禁是禁了,可有人不听。”齐昭用指甲刮了点粉末起来,在指腹搓了搓,“这是壳碎,活蛊才有的渣。他们拿这东西当路标,一路引过去。”
楚绾眉头微动:“能追?”
“不能。”齐昭摇头,“他们用了断息草,把气味、灵气、连带蛊虫的感应都截断了。普通人闻不到,也探不到。”
阿蛮不服气:“那咱们还站这儿干啥?”
“因为蛊不会骗人。”齐昭从药囊里取出一小撮灰白色粉末,撒在掌心,深吸一口气,闭眼静神。这是他煎药时常用的凝神粉,配合心意调息,能让脑子清亮些。
片刻后,他再次睁开眼,金光渗入视野,集中落在那片最大的蛊壳碎片上。
画面闪了出来。
黑袍人背影,手里托着一块幽光闪烁的晶体,脚下是扭曲的祭坛纹路。那人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身后,兜帽掀开一角——半张脸露出来,眉骨高,眼角细长,左颊有道浅疤。
齐昭瞳孔一缩。
“是他。”他声音沉下去,“那天来药铺的巡查使。不是路过,是盯上了我们。”
阿蛮咬牙:“敢耍这套,现在就追上去撕了他!”
“不行。”老姜头一拐杖杵在地上,“这帮人做事有章法,清痕迹、布假线、留死蛊,步步算好。你现在追,八成踩进坑里。”
楚绾没说话,但手一直按在剑柄上,眼神冷了下来。
齐昭没动,反而走向营地边缘。他在一堆落叶旁蹲下,捡起一块沾满泥的布角,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烧焦了,像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
他用明心眼细看,布料纤维里藏着一丝极淡的银光,像雪地里反光的蛛丝。
“寒蛛丝。”他说,“北境雪岭的东西,普通修士碰都碰不到。能穿这个的,至少是星核派的小头目。”
楚绾接过布角,指尖轻捻了一下:“往北去了。”
“对。”齐昭站起身,拍了拍手,“但他们没急着跑。留下蛊壳,留下布,甚至让那个巡查使来药铺晃一圈——他们在等我们发现。”
阿蛮皱眉:“等我们?图啥?”
“图我们知道。”齐昭望向密林深处,“图我们坐不住,图我们追。他们要的不是躲,是把我们引过去。”
老姜头冷笑:“玩这套,当咱们是傻子?”
“不是当咱们是傻子。”齐昭摇头,“是当咱们……会心疼。”
这话一出,没人接。
风穿过林子,吹得枯叶沙沙响。远处村子的方向,那只破布鞋还躺在门槛边,鞋尖朝内。
齐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触碰蛊壳时,那股冰冷的感觉还在指尖,像是有人在他脑子里塞了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空洞的眼神,无声的呐喊,还有那一缕缕被抽走的银丝。
他攥了攥拳,又松开。
“我们不去追。”他说。
阿蛮瞪眼:“啊?”
“我们去走。”齐昭抬头,嘴角居然翘了一下,“他们想让我们撞进去,我们就顺着他们的‘邀请’,一步步走。他们布了局,我们就看他们怎么收场。”
楚绾看着他,忽然问:“你不怕是陷阱?”
“怕。”齐昭笑了一声,“可要是连看都不敢看,那才真中了他们的计。”
老姜头哼了声:“你小子,嘴上说着不怕,耳朵都红了。”
齐昭摸了摸耳尖,果然有点烫。
阿蛮咧嘴笑了:“行,听你的。不过我先说好,要是路上遇到人,我不保证能忍住。”
“能忍住最好。”齐昭从药囊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三粒安神丸,分别递给三人,“含着,万一碰上阵法残留,别让邪气钻脑子。”
楚绾接过,没吃,捏在手里。
老姜头倒是直接扔嘴里嚼了两下:“苦。”
“苦才管用。”齐昭把瓶子收好,走向林道入口,“他们往北,我们就往北。他们想让我们慌,我们就慢。他们想让我们乱,我们就稳。”
阿蛮跟上,耳朵竖着,鼻翼不停翕动:“我现在闻不到味,但我记得那种铁锈混烂草的臭,只要再出现,我立刻就能认出来。”
“那就靠你了。”齐昭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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