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刚响了一声，齐昭的手还停在半空，药粉悬在指尖。
他忽然偏头，目光扫向林子边缘。明心眼在那一瞬亮起，视野里，黑袍人袖口的褶皱中藏着一团墨绿色的影子，正缓缓渗出雾气。
“别吸气！”他猛地扑过去，把最近那名刚醒的妖族往地上一按，后背直接挡在了毒雾扩散的方向上。
风停了，空气却像被煮沸般扭曲起来。那雾不散，反而贴着地面爬行，绕过枯叶和石块，直奔众人面门。
阿蛮屏住呼吸往后跳，耳朵紧贴脑袋，爪子已经从指缝里伸出来。老姜头迅速从怀里摸出香囊，可还没来得及打开，楚绾的剑就出了鞘。
剑没往前斩，而是斜向上轻轻一挑，接着手腕微转，划了个圆。
一道看不见的力道随剑尖荡开，像是锅盖掀起时那一股温热的蒸汽，推着空气缓缓旋转。风起来了，起初很轻，随后越转越快，竟在营地中央形成了一道向上的气流柱。
毒雾被卷了进去，打着旋儿升空，穿过树冠，消失在夜色里。
齐昭趴在地上咳了两声，抬头看她：“你还真敢用这招？”
楚绾站在原地没动，剑尖垂地，呼吸比刚才稳了些。“你说过，煎药要慢火匀引，急不得。”她顿了顿，“我只是……试着把那股劲儿用在剑上了。”
阿蛮瞪大眼睛：“你刚才那一下，跟师父熬药时搅药汤的动作一模一样！”
老姜头收起香囊，哼了一声：“胡闹也能闹对路子，算你运气好。”
楚绾没反驳，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点惯常浮现的冷光还在指尖，但她刻意放慢了呼吸，像是在等它自己褪下去。过了几息，寒意终于散了。
她走回齐昭身边蹲下：“我刚才那样使剑，是不是有点傻？”
齐昭咧嘴一笑：“哪有，还挺像那么回事。”他顺手拍了拍她的肩，“就是下次别拿命去试新招，我可不会给你写‘勿忘’。”
楚绾瞥他一眼：“你倒是记得牢。”
那边两名被救的妖族喘得厉害，其中一个突然抽搐了一下，喉咙里滚出几个字：“星核……哭……它记得……”
齐昭眼神一凝。明心眼再次开启，只见那人胸口浮起一丝极淡的金线，细得几乎看不见，却正微微颤动，像是在回应什么。
他不动声色地按住腰间的药囊，低声对阿蛮说：“守左边，别让人靠近。”
阿蛮立刻挪步，耳朵竖起，银毛在火光下泛着微亮。
老姜头默默掏出第三炉香，点燃后插进土里。香气很淡，带着一点陈皮和甘草的味道，慢慢铺开。
楚绾站着没动，手指搭在剑柄上。她闭了会儿眼，再睁开时，目光落在那缕金光上。
她忽然抬起剑，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而是将剑尖轻轻点在地上，像在试探脉搏。
一下，又一下。
节奏很稳，和那金丝的震频渐渐合上了拍。
刹那间，她眼前闪过画面——
幽深的洞窟，石壁上刻满符文；铁链从顶上垂下，挂着几具模糊的身影；角落里堆着破碎的骨片，上面残留着星纹印记；还有声音，低沉而持续，像是某种东西在震动，在呻吟……
“在那里。”她睁眼，声音压得很低，“天脊北麓，裂谷底下。他们把据点藏在废弃的矿道里。”
齐昭盯着她：“你看清了？”
“看到了一部分。”楚绾握紧剑柄，“那个地方，关了不少妖族，也在炼什么东西……不止是抽魂，他们在重塑星核。”
阿蛮咬牙：“那就现在杀过去！”
“不行。”老姜头打断她，“你们当人家是摆摊卖货，想抄就能抄？”
齐昭没说话，只是一直看着那名喃喃自语的妖族。他的嘴唇还在动，但已经没有声音了。明心眼中的金丝却越来越亮，像是在传递最后一段讯息。
他伸手探了探对方额头，又翻开眼皮看了看，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他不是发疯。”齐昭低声说，“他是被塞进了什么东西。一段记忆，或者……指令。”
楚绾问：“能拿出来吗？”
“我不知道。”齐昭摇头，“但我知道，如果我们现在冲过去，正好撞进他们的圈套。”
阿蛮急了：“可他们已经在动手了！再等下去，更多人要遭殃！”
“所以我们不能莽。”齐昭站起身，走到火堆边，从药囊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黑色药丸，“但我们也不能停。”
他把药丸分给三人：“含着，别咽。这是安神固魄的方子，能防刚才那种毒雾二次侵袭。”
楚绾接过药丸，没立刻放嘴里，而是盯着他：“你有主意了？”
“没有。”齐昭老实说，“但我有个笨办法——他们想让我们乱，我们就得特别稳；他们想让我们急，我们就得特别慢。”
他弯腰捡起一块石头，在地上画了几道线：“他们留这个毒囊，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试探。一是看我能不能识破，二是看你会不会用别的手段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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