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洁的婚礼进行曲,此刻在云清耳中,却比幽冥地府的招魂铃还要刺耳。
流光溢彩的水晶吊灯下,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虚伪场景。空气中弥漫着昂贵香水和鲜花的甜腻气息,却掩盖不住那股子即将爆发的、令人作呕的恶意。
她站在铺着昂贵天鹅绒的红毯尽头,像一件被强行套上华丽包装的残次品。身上这件租来的婚纱,蕾丝粗糙,腰身紧勒,裙摆像一团臃肿的、垂死挣扎的白沫。头纱沉重地压在她的额发上,几乎让她喘不过气。这不是婚纱,是枷锁。
台下,数百道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针尖,密密麻麻地扎在她身上。有赤裸裸的怜悯,有幸灾乐祸的嘲讽,有冷漠的看戏,更有甚者,是那种打量货物般、评估她还能剩下多少价值的算计目光。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湿洞穴里的蝙蝠振翅,嗡嗡作响,每一个音节都在放大她内心的绝望。
站在她面前的,是曾经许诺要给她一生幸福的未婚夫,林浩。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意大利高定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英俊的脸上,此刻却像是结了一层寒冰,只有看向身边另一个人时,才会流露出一丝虚伪的温柔。
而那个被他小心翼翼呵护着的人,正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云薇薇。
云薇薇穿着一身精心定制的粉色小礼裙,并非伴娘服,却比云清这个新娘更像主角。她小鸟依人地依偎在林浩身侧,眼角眉梢带着一抹压不住的得意,看向云清时,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迅速闪过一丝快意的恶毒,随即又被氤氲的泪水取代,显得无比柔弱无辜。
司仪站在一旁,脸色尴尬,握着话筒的手微微发抖,早已没了平日里的能言善道。这场面,显然超出了他的控场能力。
林浩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把从司仪手中夺过话筒。刺耳的电流尖啸声划过礼堂,让所有人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各位来宾,感谢大家今天来参加我林浩的婚礼。”他的声音透过音响,冰冷、生硬,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云清的心脏猛地一缩,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林浩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她身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堆令人厌弃的垃圾。“但是,我想,今天的婚礼,需要做一些改变。”
他顿了顿,将云薇薇更紧地揽入怀中,声音陡然拔高:“我身边这位,云薇薇,才是我林浩真正爱慕、想要共度一生的女人!她善良、纯洁、美好,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他指向孤零零站在红毯中央的云清,语气充满了刻薄的厌弃:“而她,云清!一个从小在乡下长大,粗鄙不堪,连大学都没读完的废物!除了顶着云家大小姐的空名,她还有什么?她哪里配得上我林浩?哪里配得上林家少奶奶的位置?!”
“所以,”林浩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残忍的快意,“我宣布,今天的新娘,换人了!云清,你如果还有点自知之明,就自己滚下台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轰——!
如同一颗巨石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台下瞬间炸开了锅!虽然不少人早已听到风声,但谁也没想到,林浩竟然会在婚礼现场,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做出如此惊世骇俗、毫不留情的羞辱!
惊呼声、议论声、甚至还有几声压抑不住的兴奋口哨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丑陋的声浪,几乎要掀翻礼堂的屋顶。闪光灯此起彼伏,记者们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记录着这足以登上头条的丑闻。
云清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血液仿佛都凝固了。耳朵里嗡嗡作响,林浩那些恶毒的话语,像一把把烧红的钝刀,在她心口反复切割。二十年来所受的委屈、不公、轻蔑、嘲讽……所有被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如同火山般猛烈爆发!
她想尖叫,想质问,想冲上去撕烂那对狗男女虚伪的嘴脸!
可是,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只有嗬嗬的、濒死般的喘息。眼前的一切开始旋转、模糊,林浩和云薇薇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宾客们扭曲的表情,刺眼的水晶灯……全都化作了模糊的光斑。
心脏传来一阵从未有过的、撕心裂肺的剧痛,仿佛被一只巨大的手掌狠狠攥住,用力挤压,要将其捏爆!呼吸变得极其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吞咽玻璃碴子。
无数记忆的碎片,不受控制地在她濒临崩溃的脑海中疯狂闪现:
——小时候,她因为不小心打碎了云薇薇的玩具,被父亲罚跪在冰冷的祠堂一整夜,而云薇薇则被母亲抱在怀里柔声安慰。 ——学校里,云薇薇永远是众星捧月的校花,而她永远是那个躲在角落、穿着旧衣服的“土包子”,被同学孤立取笑。 ——生日那天,她满怀期待地等了一整天,只等到云薇薇一句轻飘飘的“姐姐,忘了给你买礼物了,下次补上”,而父母却为云薇薇的钢琴比赛获奖举办了盛大的庆祝派对。 ——林浩最初追求她时,那些信誓旦旦的甜言蜜语,说什么不在乎她的出身,只爱她这个人……原来全是谎言!全是利用!他看中的,不过是她身上那点可笑的、随时可以被取代的“云家大小姐”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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