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宅偏院,静室。
时间仿佛被某种粘稠的绝望所凝固,每一秒的流逝都带着千斤重负。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草药苦涩、檀香灰烬,以及一种更深层的、源自生命本源被强行扭曲抑制后散发的、如同金石崩解前的死寂气息。云清子布下的“金针锁脉”奇局,宛若在奔腾咆哮的毁灭洪流前,以凡人之力强行筑起的一道微光闪烁的脆弱堤坝,堪堪将徐天宇从彻底沉沦硅化深渊的边缘拉回片刻。
代价惨重。云清子因近乎油尽灯枯而陷入深度自我修复的龟息状态,被紧急安置于隔壁,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而静室中央蒲团之上的徐天宇,虽心口那令人心悸的灰白石化之色暂被七十二支陨星寒铁金针所携的锐金煞气逼退、禁锢于一隅,但他整个人却并未苏醒,反而陷入一种更深的沉寂。面色是近乎透明的苍白,呼吸微不可察,仿佛一具仅存微弱生机的玉雕,唯有那七十二支微微震颤、发出持续低微嗡鸣的金针,证明着体内那场凶险无比的拉锯战仍在持续。
林菲留下的医疗团队和BMARC的研究人员在外围屏息监控,各项仪器上跳动的数据曲线如同患者的心电图般牵动着每个人的神经。他们明白,眼前的平衡脆弱得可怕,任何一丝微扰都可能导致彻底的崩溃。
无人能窥见,在这具沉寂的躯壳之内,一场源于血脉、灵魂与那冰冷星辰造物剧烈碰撞后的异变,正悄然发生。
徐天宇的意识,如同沉溺于万丈冰洋之底,极致的寒冷与重压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剥夺了一切感官,唯有灵魂深处那被LSC力量侵蚀、与金针煞气对抗所带来的、如同凌迟般的剧痛无比清晰。在这痛苦的极致,在这生与死模糊的边界线上,某种潜藏于徐家血脉深处、因与LSC这种天外矿物发生未知异变而被彻底激发的古老天赋,轰然洞开!
嗡——!
似九天惊雷于颅内炸响,又似宇宙初开的第一缕弦音!
徐天宇感到自己的“灵觉”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猛地拽出躯壳,抛入了一条光怪陆离、奔腾汹涌的浩瀚长河之中!
那不是河流,那是时间的乱流,是无数可能性的碎片,是过去、现在、未来交织成的混沌风暴!无数破碎的、扭曲的、转瞬即逝的画面和信息,如同亿万把冰冷的锋刃,疯狂地切割、冲刷着他的意识!
他“见”青云山巅那吞噬光线的黑色漩涡骤然坍缩,旋即迸发出抹平一切的苍白死光,都市楼宇无声化为晶莹齑粉…
他“见”林菲姐姐在充斥着硅基生命蠕动的实验室里,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
他“见”秦风警官在异国阴暗巷道,被无数扭曲阴影吞噬殆尽…
他“见”湿热雨林中诡异祭坛上,孩童如牲口般被献祭,生命能量汇入搏动的暗红晶核…
他“见”日本阴阳师挥舞桧扇,脚下庞大阵法幽光闪烁,贪婪抽取着山脉精魄…
纷乱、恐怖、令人窒息的未来图景,如同高速旋转的万花筒,疯狂冲击着他初生的、毫无防备的灵觉。巨大的信息洪流带来的撕裂感与那些景象本身蕴含的绝望,几乎要将他这缕刚刚苏醒的意识彻底碾碎!
“停下…不…啊——!”他在灵魂层面无声地呐喊,本能地想要关闭这可怕的“视野”。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崩散的临界点,所有混乱的碎片仿佛受到某种强大因果的牵引,骤然定向凝聚——
视野豁然清晰。
他发现自己“悬浮”于一个熟悉到刻骨铭心的地方——徐家别墅那空旷而奢华、此刻却死寂冰冷的大厅。
残阳如血,昏黄的光线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斜斜投入,在地板上拉伸出长长的、扭曲变形的光斑,如同垂死挣扎的痕迹。空气中浮尘舞动,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冰冷的石头气味。
大厅中央,一个高大却尽显僵硬的背影,无声矗立。
熟悉的西装,一丝不苟的发型…是父亲…徐岩石?
一股微弱得近乎奢侈的希望火苗刚刚在徐天宇意识中点燃,下一秒,便被眼前发生的景象彻底扑灭,化为彻骨冰寒!
徐岩石的身体,正以一种缓慢、坚定、无可挽回的速度,发生着可怖的蜕变。他挺直的脊背开始变得僵硬,笔挺的西装面料失去所有柔韧,硬化出石头般的生硬褶皱。皮肤的色泽迅速褪去活人的温度与光泽,被一种死寂的、粗糙的灰白色所覆盖、取代。他的手指开始僵直、固化,指甲增厚钝化,如同经历千万年风化的石片。
这一切发生得无声无息,却比世间任何酷刑都更令人绝望。徐岩石似乎竭力想要转过头来,脖颈处却发出令人齿冷的“喀嚓”细响,仅仅转动了微不足道的角度,便再也不能动弹。
徐天宇的“视野”被迫聚焦在那凝固的侧脸之上。
那张曾经威严、深沉、掌控一切的面容,此刻已彻底被灰白色的岩石所覆盖!皮肤纹理化为冰冷的矿物结晶,双眼凝固地望向前方虚空,瞳孔扩散,内里空空荡荡,唯有最深处烙印着一丝被永恒冻结的、极致的痛苦与不甘!他的嘴唇微微开启,似乎想在最后一刻呼喊或嘱托什么,最终却只凝固成了一个永恒沉默的、绝望的呐喊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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