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秋雨时断时续,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舒云院中的那点风波,如同落入湖面的石子,只短暂地惊起一圈涟漪,便迅速消失在隆府偌大的宅院里,再无人提及。
舒云的日子照旧。那日之后,她熬夜赶制完了李四儿要的玉石帘子,让丫鬟送了过去,换回几句不痛不痒的嘲讽。
她更多的精力,还是花在了那件被踩脏的棉袍上。仔仔细细地清洗、晾干,尽最大努力抹去那些污渍的痕迹,一针一线地重新缝补加固。
岳兴阿似乎也懂事了些,不再整日缠着问新衣,只是更加黏着母亲,清澈的眼眸里偶尔会闪过一丝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怯懦和忧虑。
这日清晨,雨终于停了。天色虽未完全放晴,但稀薄的阳光总算艰难地穿透云层,给冰冷的庭院带来些许微弱的暖意。
舒云正坐在廊下,看着岳兴阿在院子里小心翼翼地追逐一只湿了翅膀的蝴蝶,唇角带着一丝疲惫的温柔。她手里依旧做着针线,是一件给岳兴阿新做的里衣。
突然,前院传来不同寻常的动静。隐约能听到管家急促的呼喝声,下人们纷沓跑动的脚步声,空气中似乎都弥漫开一种紧绷而兴奋的气氛。
舒云院里的一个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脸上带着惊疑不定又压抑不住的好奇:“夫人,夫人!前头说,说是…有贵客临门!”
舒云抬起头,微微蹙眉:“贵客?可知是谁?”隆科多位高权重,府上来往的官员显贵不少,但能让阖府上下如此紧张忙乱的,却也不多见。
小丫鬟摇摇头,压低声音:“不知道具体是哪位,但听前头的小厮嘀咕,说赵总管吩咐了,要拿出十二万分的小心,半点差错都不能有!连…连李姨娘那边都被叮嘱了,今日务必安分守己,不许往前头去添乱呢!”
连李四儿都被约束了?舒云心下微讶,看来这贵客的身份,绝非等闲。
她放下针线,心里并无太多波澜。无论来的是谁,都与她这冷清的后院无关。她只需看顾好兴哥儿,不惹麻烦,便是本分。
“知道了。”她淡淡应了一声,重新拿起针线,“你去忙吧,约束好院里的人,别四处乱跑打探。”
“是。”小丫鬟有些失望于夫人的平静,但还是应声退下了。
前院的喧嚣似乎被重重院落隔开,舒云这里依旧是一片被遗忘的寂静。只有岳兴阿偶尔发出的轻微笑声,证明着这里尚存一丝生气。
然而,这份寂静并未持续太久。
约莫半个时辰后,管家赵安竟亲自带着两个小厮,脚步匆匆地来到了舒云的院门外。
“夫人。”赵安站在院门口,语气比往日多了几分客气,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舒云起身,心中疑惑更甚。赵安是隆科多的心腹,最是看人下菜碟,平日里对她这失势的主母不过是面子情,今日竟亲自前来?
“赵管家,有事?”舒云走到院中,神色平静。
赵安快速打量了一下这小院,虽简陋却收拾得干净整洁,夫人虽衣着素淡,但发髻一丝不苟,仪容清丽,并无失礼之处,心下稍安。
他挤出一个笑容,道:“夫人,前头来了贵客,爷吩咐下来,要在府中用顿便饭。只是贵客口味清淡,不喜油腻,小厨房那边准备的几样点心,贵客似乎都不太合意。爷想起…想起夫人您擅做一道杏仁佛手酥和茯苓糕,最是清甜软糯,可否请夫人辛苦一下,亲手做些,让贵客尝尝?”
舒云微微一怔。
让她亲手做点心招待贵客?这倒是破天荒头一遭。
隆科多早已忘了她擅长什么,更不会在她的手艺上留心。
今日这般,想必是前方真的无计可施,又或许…是那贵客极其重要,重要到隆科多不得不搜肠刮肚地投其所好,甚至想起了她这个早已抛诸脑后的发妻还有这点用处。
她下意识地想拒绝。卷入前庭事务,尤其是招待如此重要的客人,绝非她所愿,容易徒生事端。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看到了赵安眼底那抹不容拒绝的焦灼,也明白这既是隆科多的命令,便由不得她推辞。
更何况…若能因此事,让隆科多哪怕只是短暂地记起他们母子的存在,对兴哥儿而言,或许也并非坏事。
她沉默片刻,轻轻点头:“好。我需准备一下。”
赵安明显松了口气,脸上笑容真切了几分:“哎哟,那可多谢夫人了!材料小厨房都已备好,您直接过去就成。只是…务必快些,贵客等着呢。”
舒云转身吩咐乳母看好岳兴阿,自己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襟发簪,便跟着赵安往前院厨房走去。
她刻意避开了主路,沿着抄手游廊行走,脚步轻缓,低眉顺目。
越是靠近前院,气氛越是不同。随处可见垂手侍立、屏息凝气的下人,巡逻的护卫也明显增加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威压。
小厨房里,果然各种材料都已备齐,几个厨娘灶婢束手站在一旁,面露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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