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玄烨果然再次出现在了静心庵外。这一次,他手中多了一个精致的竹篾提盒。
舒云听到叩门声,开门见到是他,心跳不由自主地又快了几拍。
昨日那尴尬悸动的一幕瞬间浮现脑海,她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敛衽行礼:“先生…”
玄烨今日显得格外守礼,并未踏入院门,只站在篱笆外,将提盒稍稍提高,语气温和而克制:“昨日品尝居士清茶,回味甘醇。恰巧友人赠了些新茶与茶具,留在山野粗人处也是暴殄天物,特送来与居士,闲暇时或可品评一二,也算物尽其用。”他刻意强调了“友人相赠”与“物尽其用”,试图让这份礼物显得不那么突兀和刻意。
舒云看向那提盒,竹篾纹理细腻,做工精巧,一看便知并非凡品。
她连忙推辞:“先生太客气了。妾身这里粗陋,有好茶亦是无用武之地,岂敢受此厚赠?昨日之事…原是妾身自己不慎,先生不必挂怀。”她将昨日那意外的触碰归咎于自己,语气带着明显的疏离,试图划清界限。
玄烨听出她的拒绝与疏远,心中微微一沉,但面上依旧带着浅笑:“居士过谦了。茶之为物,清静心品即可,何须华屋广厦?再者,这并非什么贵重东西,只是寻常物件,放在此处,总好过在我那行李中蒙尘。居士若再推辞,便是瞧不上这山野粗物了。”
他的话说到这个份上,既抬举了她,又放低了自己,让舒云一时不知该如何拒绝。
她抬眼飞快地瞥了他一眼,见他神色真诚,并无昨日那般令人心慌的唐突,稍稍安心了些。
正犹豫间,篮子里的小白狗听到动静,蹒跚着跑过来,亲昵地蹭着玄烨的衣角,呜呜叫着,显然还记得这位“救命恩人”。
玄烨顺势弯腰,轻轻摸了摸小狗的脑袋,笑道:“你看,它倒是比居士更念旧情。”
舒云看着这一幕,心防又软了几分。她终是轻叹一声,微微侧身:“如此…便多谢先生美意了。请进吧。”
玄烨心中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提着盒子走进院子。两人依旧在石桌旁坐下。
舒云打开提盒,只见里面是一罐密封极好的素白茶罐,旁边用软布仔细垫着一套甜白釉的茶具,壶身莹润,杯壁薄如蛋壳,素雅至极,却透着一种低调的奢华。
这绝非他口中所谓的“寻常物件”、“山野粗物”。
她心中疑窦又起,这位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随手拿出的东西都如此不凡。
“这太珍贵了…”她忍不住再次说道。
“茶叶是用来喝的,茶具是用来沏茶的,合用便好,何论珍贵?”玄烨淡然道,亲自打开茶罐,一股清冽的茶香顿时逸出,“这是福建来的白毫银针,居士试试看,是否合口?”
他如此自然的态度,倒让舒云不好再说什么。她取出茶具,重新沏水泡茶。
温杯、投茶、注水…她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天生的优雅,与那素雅的甜白釉茶具相得益彰。
玄烨静静地看着她沏茶,只觉得赏心悦目,心中那片浮躁奇异地平静下来。
茶汤清亮,香气高远。两人对坐品茗,一时间竟都沉默下来,只听得见风声鸟鸣和偶尔小狗的哼唧声。
气氛有些微妙,却并不尴尬,反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与默契。
“居士…”玄烨放下茶盏,打破了沉默,目光落在她依旧简单绾起的发髻上,语气变得郑重了些,“昨日…是在下唐突失礼,还请居士勿要见怪。”他终究还是再次正式道歉。
舒云没想到他会旧事重提,脸颊微热,垂下眼眸:“先生言重了,原是风大,怪不得先生。”她依旧将原因归咎于外物。
玄烨知她是在回避,也不点破,转而道:“我观居士气度涵养,绝非寻常百姓。如今困守于此,可是有什么难处?若…若是在下力所能及之处,或可…”
“先生好意,妾心领了。”舒云打断他的话,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人生际遇,各有缘法。妾身在此很好,清静自在,并无难处。外间俗务,亦不愿再过多牵涉。”她明确地拒绝了他的探询和可能提供的帮助,姿态疏离而清醒。
玄烨看着她低垂的、却挺直的脊背,心中既欣赏她的骄傲与清醒,又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疼惜。
她越是这般独立坚强,他便越想为她做些什么,想将她护住,想为她扫平一切障碍。
但他知道,此刻不能操之过急。
“是在下冒昧了。”他从善如流地不再追问,转而谈起了些山水见闻、诗词典故,语气轻松自然,仿佛方才那短暂的试探从未发生过。
舒云也暗暗松了口气,重新与他闲聊起来。她发现,只要不触及那些敏感话题,与这位“先生”交谈实在是一件愉快的事。
他学识渊博,见解独到,却又不会咄咄逼人,总能恰到好处地引动话题,让她也能自如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阳光暖暖地照着,茶香袅袅。小白狗趴在舒云脚边,惬意地打着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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